码头上,颜钧看到项元汴身旁的林河时,眼睛眯了起来,而这一眯,那眼里的光变得似乎越发凌厉了。
迎着对面颜钧那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林河却是一脸坦然,这年头文人们交往的套路,他早就摸得清楚,基本上一旦互相看对了眼,那是很容易成为知己朋友的。
“见过总宪大人。”
林河还是先和胡宗宪见了礼,要知道这位直浙总督是个重威严的人,他去年刚到浙江的时候,底下不少官员都觉得他干不了多久就要滚蛋,于是有不少人都对总督衙门的公文和行政命令多有敷衍,于是到了最后这些家伙反倒是有不少自己滚蛋了。
“惊仙何必如此,你我……”
胡宗宪捻须微笑,虽然嘴上说得客气,不过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自己清楚得很,用不了几年,林河必然是有官身的人,那个时候搞不好倒是他要来对这妖孽一般的青年行礼了。
“见过山农先生。”
和胡宗宪徐渭都打过招呼后,林河主动朝颜钧道,他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颜钧也是大为感叹,这果然是个生而知之的大才。
颜钧是当世大儒,是泰州学派的巨擘,他这大半辈子早年奔走四方求学,后来则是奔走四方讲学,这一生可以说是彻底贯彻了王阳明“知行合一”的观点。
五年前,颜钧的老师徐樾徐波石,因为云南土司叛乱,算得上是临危受命,以云南布政使战死于沅江城下,当时徐樾的尸骨殁于乱军之中,于是颜钧只带了几个门人弟子,亲自前往叛军盘踞的沅江城,寻回了这位老师的尸骨,千里扶灵返回了这位老师的家乡。
颜钧这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人,里面有达官显贵,也有王阳明、王艮这样开一宗学派的圣贤,但是却从未见过林河这样的年轻人。
林河写的那些小册子,固然只是他修改得面目全非来符合这个时代的后世各种理论,如果放在后世的学者眼中,自然是错漏百出的三脚猫玩意,可是对于颜钧这些人来说,那些从未见过的理论却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自先秦以来,儒家几乎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理论创新,孔孟之后,历代的大儒说穿了都是在各自阐述自己对于先贤经典的理解,当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来的所谓道统之争,基本上就是儒生们争夺对经典的解释权。
如今大明朝科举考四书五经,用的是朱熹对四书五经的注释,所以程朱理学便成了所谓的正统,这并不代表程朱理学就是对的。
古人讲究微言大义,先秦以前又没有标点符号,所以先贤们的经典,除了先贤自己清楚自己想表达的是什么之外,后人都是在按着自己的需求来解释经典,到最后更是形成了“先贤经典绝对没有错,错的是解释经典的人。”这种近乎病态的观念。
所以自先秦以后,儒家可以说得上是一直在原地打转,一个个大儒们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理论创新,理学也好,心学也好,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但是心学比理学强的地方在于在“格物致知”的基础上提出了要“知行合一”的观念。
林河在自己的一本关于儒学发展史上的小册子里写了自己的不少私货,里面其实很多观点其实有失偏颇,可是他却用最平实的大白话把儒学从先秦时代到明代的一个发展脉络写了个清楚明白,便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老百姓,听上一遍也能把儒家和儒学个了解个七七八八。
那本册子,林河写了出来后,也就给了徐渭一本,毕竟那册子里的内容若是真的拿出来,在这个时代绝对会被大多数读书人扣上一顶“诽谤圣贤”的名头,毕竟像什么,“若是夫子他老人家看到今日所谓存天理灭人欲的学问,只怕夫子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的言语肯定是那些道学家眼中的大逆不道之言。
徐渭是狂士,也是和林河志同道合的知己朋友,林河当日脑子发热写了那本儒学发展史的小册子后才拿给了徐渭看,林河心里未尝没有日后将这篇长文公诸天下的念头,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在国学的真实造诣实在是不堪入目,于是原本是让徐渭帮他审核全文,日后弄个文言文的大雅版本出来,哪里想得到徐渭居然把他这本小册子给了颜钧。
“见过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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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这可真是一见如故[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