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你放开他!老不羞的!你这还不是欺辱小辈?惦记声名还这样行事,当婊子立贞节牌坊,你也配当仙人?”
南佑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这捏碎了叶伯伯给的木玩意儿,却招来这么个“煞星”?眼下不知这老头要做些什么,可看模样来者不善,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又没对自己下死手,可眼下却又对栾安宁这样!心思稍动,见方才栾安宁掷出的微雨燕落在不远处,偷偷凝结起体内玄力。
“哦?”
老者似有所震动,仍提着栾安宁的手臂没曾松开,却回头看了看正蓄势待发的南佑黎,右手凌空一指,南佑黎体内玄力便如玄冰凝结起来,在玄脉内不能畅通,半蹲蓄势的身子
“倒是有意思,该有八九年没人敢起跟我动手的心思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倒是第一个!喜欢念着你那个身居高位的爹的,阿谀奉承的,说话好听,管你这叫勇武无畏,老头子我有什么说什么,如此行事,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毛没长齐就敢跟仙人动手,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是蠢!蠢笨至极!”
那有些苍老的手指微微一动,那柄落在血泥里的微雨燕便直直落入栾安宁身旁的剑鞘中。
把手里提溜着栾安宁随手一丢,栾安宁瘦弱的身体径直落在血泥淖里,没砸多深,只半沉在血水里,紧咬牙关,似是吃痛。
“一点仙机都无,你这残破身体还真是又无玄脉又无文心,这样天经地义的‘废物还真是闻所未闻!”
“你!”
南佑黎的玄力荡然无存一般,细细感受之下连体内的玄脉都隐藏起来,惊异于面前这面具仙人的手段,却听见他话语里的讥讽嘲笑,又有些替栾安宁不甘起来。
“佑黎!”
栾安宁半仰在血泥里,直盯着那高高在上的阴沉木面具,苦笑道:
“没事的,佑黎,坐着!被人说‘废物说的多了,倒也不差这一句,要说便由仙人说好了……”
“哦?”
那面具下不知真容的老者明显笑了一声,微微偏了脖子,笑道:
“小小年纪,倒是装得一副少年老成的‘通透模样,有样学样,跟那个假惺惺的‘一叶知秋别无二致,都是一模一样的虚伪!才历了多少苦难,就通达透彻了?别人是经历过了,看透看破,你不过是可怜的求不得,明明心里在意得很,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这样的伪君子老头子见多了!心口不一最是厉害,心里在意什么在乎什么,嘴上便愈是不屑!依老头子看哪,你莫不是叶裳青的种吧?我便说十几年前怎么轮得上叶裳青去救那燕王,莫不是还有这层关系!”
“仙人!辱我可以,莫言及师长,对子骂父,是为无礼,仙人既然看重声名,那行事还是……”
不等栾安宁话说完,这面具老人有些不快,忙摆摆手打断道:
“别说些有的没的,老头子说杀人不过是觉得蝇虫聒噪,惹人烦闷!至于声名,看重是看重,也不是你们这些小辈一张寡嘴就能“颠倒是非”的,做个废物,没本事没钱财的,说真话别人便当是听了个响屁!你出去逢人就说便是,老头子在巫山开口说一句,看天下哪个虫儿敢做声?大栾燕王昔日确是绝代风流,一人战七仙,有那一剑,我也不敢说稳胜他,可如今不也是个废物,废物就是废物,没什么好掩饰的,残了玄脉,如今就是个没本事的拖累,你可倒好,青出于蓝,又没玄脉,又无文心,断绝仙路!不看你那爹所剩无几的脸面,入个不入流的文修书院,人都嫌你寒掺,不是小废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个叶裳青什么东西,老头子也瞧着明显,跟着两个废物,还算计谋划,谋划个屁!”
声音一落,南佑黎拖着扶了扶剧痛的脚踝,忍住疼痛,没有玄力,依旧靠着肉体朝这头恶狠狠爬将过来。
面具仙人又是遥遥一指,南佑黎直直飞出几丈之远,直落在方才尸妖冲出来的深洞里面,轰轰隆隆砸落一地碎石,晕死过去的何辞衡身后。
“说别人呢,你急什么?疯狗……”
这面具老者嘴上依旧不停,跟栾安宁印象里仙人儒雅的形象全然不同,面具上画着四个眼睛,不知道这面具下还长着几张嘴,连珠炮似蹦个没完,嘴上全是污言秽语,可说的话只是难听了些,却挑不出半点毛病。
“真以为几个人吹捧,上了几个狗屁不是的榜,便觉得自己是号人物了?卵蛋不是,又没本事又没脑子,说什么谪仙人之姿,不世出的奇才,什么‘仙人必登临,依旧这么莽莽撞撞,做什么都不留个余地,上来便斩,这般没头没脑下去,老头子看你是活不到登临仙人的时候!”
“佑黎!”
栾安宁没想到这面前仙人竟能不顾身份,悍然出手,虽说看上去收了手,也肯定没尽全力,只是抱着教训人的心思略加惩处一般,但南佑黎方才跟尸妖战得遍体鳞伤,冷不丁这乒铃乓啷来上一下,难说会不会加重伤情。
烟尘里,南佑黎吃痛连声叫喊,没几息便又爬了出来,有些愤怒地盯着这面具仙人,却突然有些奇怪,方才断裂的手腕脚踝此刻却不痛了,兀自扭动了两下,却发现只是移动时有些滞涩,但再歇两天估计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这是?”
“巫道不止驱邪祈福,禳灾卜筮,也行医术,轻伤而已,老头子高兴,随手便治了!免得说老头子我只记得如何杀人,忘了古巫本心!”
南佑黎撇了撇嘴,一会子破口大骂,一会子又高兴起来,善变至极,喜怒无常的,这带着面具,还真把心情藏得极好,不过既然这仙人出手医治了自己,想来应该不是坏人……
“那个,既然如此,仙人说了不过随手之劳,不如替我这妹妹和那位昏过去的小师父也治治?”
栾安宁也定下心来,如此看来,这面前老者和叶裳青恐怕也颇为熟络,只是嘴上不饶人,行事放浪形骸,不着边际了些,倒不像是什么坏人。见南佑黎扭了扭手腕,又扭了扭脚踝,也知晓这位仙人恐怕把“惩戒”和“医治”一并行了,又想起小燕奴和明深伤也不轻,犹豫了半晌,还是指着小燕奴开口说道。
“咚!”
栾安宁话刚说完,脑袋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下桃木剑,面具老者似闪身在自己面前。
“你倒是会做好人!支使起我来了!我想治便治,为何要听你的差遣?”
嘴上虽然骂着,这老头子手上也没停下,依旧是凌空指了两指,将微弱仙气打入小燕奴和明深体内。
“多谢老仙人了,可否仙人告知名讳?”
老人收回手指,抬头似看了看渐渐明亮的天幕,又摆摆手道:
“诶,别,岁数大是大了些,自己说自己老行,旁人说我老就不行,老头子听着不快活!姓叶的说你博闻强识,经义杂学消息三道都颇为精深,想让我押宝,怎么,人在你面前,你猜都猜不出来吗?”
栾安宁低头恭敬行礼,回话道:
“猜倒是猜到一位,不过安宁却不敢说……”
自己那父王曾为天下剑仙之首,离临仙人都只差临门一脚,却成了这老人嘴里不一定稳胜的存在,方相氏又是巫觋一脉重要神?,又是那位高居如今《浮沉仙录》第五,南楚仙人第一“定筮予之”的仙人名讳,别的南楚仙人怕是不敢带这个脸子的,不过如此仙人真的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老头?
“那便是了,按那个老头子认不下来的仙榜来说,老头子比你那推崇备至的伯伯还是高上几位,不过话说到前面,这榜老头子是不认的,架都没打过,那道源山牛鼻子道士几十年没出过手了,我大张旗鼓的去也不跟我打,躲开耳目偷偷地去也不跟我打,凭什么在我前面?这不敢那不敢的,按我说就把这老牛鼻子踢出临仙人!还有你们北栾那供奉堂首座,四五十年前便是平局收场,又凭什么就列在老头子前面?老头子我不服气,要打过了才算!”
栾安宁也咧了咧嘴,只觉得面前这老者除了说话确实是难听了些,但率真任性,替人医治还要嘴硬两句,言语里除了自己天下便没有“英雄汉”了,说的话虽不中听可却也有些可取之处,如此性子不是寻常山野村夫的自吹自擂,偏偏还是从这赫赫威名的“楚方相”嘴里说直说出来,对比起来,反倒颇有些“可爱”。
可这感觉持续了没多久,老人沉了声音,低下语调,又开口道:
“十二缘起佛果所涉之劫难,只能亲历,若是有他人插手,因缘际会,‘因就变了,所结的的正果便是他人果实,不是自身的体悟,做不得数!便是果实到手也不过寻常凡品,治不了你这顽疾!”
栾安宁点了点头,这面具老者把不插手的缘故和盘托出,可想到为自己身死的那猫,还是直抒胸臆般轻叹了声:
“只是可惜了那猫,还能舍身救人……”
“也不可惜,猫类通灵也通人性,白猫黑猫尤甚,它既决心豁命去救,也是你们之前救它性命的因果,我若出手,断了你这十二缘起佛果的缘灭,小子你便再无一线生机,反倒玷污了这兽类纯洁本心。”
老者面具下的头颅轻轻摇动了两下,似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
“你这性子,太过良善软弱,当个高谈阔论,舞文弄墨的文人还行,又没本事,又心肠软,小子,这江湖间风高浪大,你这样的人向来都只做刀下鬼,这条路不适合你。”
栾安宁点了点头,这老人一番话皆是肺腑之言,也苦笑着答道:
“谢过仙人,安宁受教,不过,安宁还是想试试,总觉得这佛果对我而言,可能是个机会,安宁既不想这样庸庸碌碌,看着这浑浊世道出不上力,也不想我那父王母后继续受人欺凌,我爹……为我忍了很多。”
“屁话,你不要总觉的自己特别,你以为你拿的是话本?唱的是戏?成天做着那话本里逆天改命,颠倒乾坤的梦?真把自己当角儿啊?什么努力便能看见成效,天道酬勤都是放屁,世事也不是你努力去做便有成效,这不是这世间的道理。有什么本事你就做什么事,天生不是这块料,你就找自己能做的事,干的活,做能做的事情,承认自己某些方面的平庸普通,这不是屈服,这是自省!”
栾安宁抬起眼看着面前老者,只觉得有些不甘,良久才沉重地点了点头。
楚方相也不希冀一两句话便能说服这看着通达事理的瘦弱少年,那些看着懂一些道理,又有一些见识的晃荡油瓶最认心中死理,也难说服,说了不信,自己也没办法,不过若是因为这三言两语便轻言放弃,恐怕自己会更失望吧,那样倒也不配被叶裳青看重了。
第117章 露兮露兮(十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