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年三月初的一天,云岭大队召开社员大会,支书传达上级文件说,地、富、反、坏、右已改造成劳动人民的一部分了……他们的成份改成社员了……支书还说,县公安局马上会发通知给有关家户摘帽。大队队长安排了一下冬季生产。妇女主任也说了说计划生育的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引起了庄户人的议论。在散会的路上,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
“哎呀,地、富、反、坏、右就一下子没了?”
“那可不,文件不是说了嘛,摘帽。”
“我看难毬说,运动一阵一阵的,弄不清。”
“没听说嘛,以前打倒了的都要平反了。”
“平反?”
“那错了,可不平反?”
“哎呀,远了远了扯远了。咱说咱村的,说人家那些个干啥?闲吃萝卜,白慒心。”
“我看摘了帽好,都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就是嘛,你批我、我斗你的,那有啥意思?”
“你这老好人。”
“和为贵嘛,毬的。”
“这些个年,成分不对的也不容易,批来斗去的。要是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人家祖上也不见得都不好,省吃俭用的置下一份家业,就成分不对。啊呀,我看从前那东家、掌柜的对伙计也蛮好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伙计的哪有不吃苦的呢。”
“吃苦?严师出高徒嘛。”
“你说的倒是个毬。哪敢批斗得不对?”
“哎呀,对不对的,咱说不清。”
“还是不谈政治为好。说不定哪天运动又来了,你就得倒霉。”
“这些个年,就像天上的云一样,翻过来、覆过去的,。这下可好,一股风,啥都没了。哈哈。”
“哎呀,还是你这总结得好。”
“是该消停了,赶紧抓抓生产,填饱肚子才是正理儿。”
就这样,这次社员大会开过之后,村子里的情况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没了批斗会,人与人之间平和了一些。似乎这雨水也比往年多了一些,各生产小队之间比着劲儿抓农活,田里的收成也就好了一些,年底庄户人的分红也增加一些。而且副业队也似乎名正言顺地增多了,镇上的庙会开始活跃起来了,每家又多分了一些自留地,庄户人的生活渐渐有所改善,一个个黑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年后,才收过小麦,云岭大队召开社员大会,说是要把生产队的地都按人口分给各家各户,搞家庭联产承包。实际上,在此之前,人们已经预感到了要有大变化;但变革真的来了,庄户人的心情却复杂起来。干部们犹豫不决,有人主张马上就分地,有人主张再等等看,意见不一致。社会员们呢?更是在干活间歇议论纷纷。
“家庭联产承包?这不就是单干吗?”
“你看着,这肯定久长不了,说不定哪天又下来个文件要批判呢?”
“人家不是说了嘛,是家庭联产承包,不是单干。”
“哎呀,那不过是换个词儿,毬的。”
“一下把地都分到各户,都会种?”
“你熬煎的,都是农民出身,咋不会种的。”
“把地都分了,哪干部们干啥?”
“干啥?!回家种自家的地嘛,干啥。”
“你说的倒是个毬,敢就没人管了?”
“各种各的地去了,谁管谁呢?”
“哪不乱了个毬。”
“你熬煎的,乱不了。各过各的光景去了嘛,哪能乱了呢?”
“不知道能承包几年?”
“文件可没说。”
“我看就是一阵风,过不了两年,就收了。想得倒美,还各过各的呢。”
“你说那,我不信。敢说话不算数?”
“算数?那走着瞧。”
“哎呀,那承包上几年,又变了,哪下到地里的粪、工夫不就白搭啦?”
“人家敢就不下粪、下工夫?”
“反正是这会种的、勤勤的,会吃亏。”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话有个道理儿。”
反正各种议论和担心都有。不过,上面的政策也放得很宽容,不强求马上就联产承包,可以看,也可以等,让社员自己选择。结果呢?家庭联产承包还是很快在柿子湾一带遍地开花了。庄户人这么多年都穷怕了,希望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过上宽裕些的日子。
三十年前入社,三十年后承包。这个夏天,庄户人兴奋地顶着酷暑、拿上卷尺和木桩、扛着铁锹在田里跑来跑去的,丈量、插桩、垒堰,平分了刚收过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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