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天吃过晚饭,瓜儿给武家妈妈说了一声,便自个儿出去了。从平房院子里出来,向东走过两幢学生宿舍,来到大操场门口,又往北,经过食堂后门,再往东,走到两幢教室宿舍楼之间,进了北边的一幢宿舍楼,上到三楼,走到楼道东头的一间宿舍前。
宿舍的门是开着的,挂着短门帘,瓜儿在门框上敲了几下,只听得里边说:“请进”,瓜儿便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吆,武老师来了?坐。”
“嗯。你们吃了?”
“刚吃过。葛老师洗碗去了。”
“没事,我来看看。最近在忙什么?”
“也没忙什么。哦,葛老师在带学生搞社会实践。”
“嘿嘿。”
不一会儿,葛老师拿着洗过的碗筷回来了。
“来了?”
“嗯。”
“坐。”
“嗯,都在忙什么?”
“哦,最近是忙一点。有事?”葛老师不好意思地答道。同寝室的看了葛老师一眼,但没吱声。
“你……”瓜儿好像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咋?”
“晚上干啥?”
“待会儿去图书馆,查点资料。去吗?”
“我?我不去了。”
“这么啦?”
“嘿嘿,没怎么。”
“有空我去找你。”
“那好啊。”瓜儿起身要走。
“不再坐一会吧?”
“不了,我回去了,你忙去吧。”
“是不是有事?”
“也没事。”
“有空我去找你。”
“行啊。”瓜儿应声出了门。
葛老师送瓜儿到楼梯口,又返回去拿了书包,便自个儿往教学区的图书馆去了。此后一连几天,瓜儿没去找葛老师,葛老师也没来找瓜儿。又过了一个礼拜,两人没有见面。
但这个礼拜五,瓜儿却收到葛老师一封信,信封厚厚的。瓜儿心想,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讲,还写了这么长的信,真是的。
不过,和葛老师交往了这么长时间,瓜儿也渐渐了解了他的秉性。每每瓜儿觉得挺舒心、顺当的时候,葛老师总会弄出点事来。上次葛老师就写信说瓜儿不够温柔,在前面还写信说瓜儿不懂浪漫。
想到这里,瓜儿就没有立即拆开看,放进办公室抽屉,就去阅览室看书去了。回家吃过晚饭,瓜儿打开抽屉找什么东西,又见了这封信,这才随手拆开,大概看了看,就塞回信封,放进了床头柜抽屉。
瓜儿觉得葛老师这个人总体上还行,心挺细,会照顾人,还有几分幽默;可就是不时挑剔瓜儿。这不,这次又在信里说瓜儿不懂幽默。幽默?幽默不是说有就有的,成长环境和生活经历没给瓜儿提供培养幽默的氛围和条件。反正,这大半年下来,瓜儿觉得和葛老师交往有点累。可她不想在这上面下多大工夫,而耽误了自己的专业。所以,葛老师讲归讲,瓜儿也没太在意,他们已经有一阵子若即若离,疙疙瘩瘩的了。
尽管武家妈妈老催着婚事,但瓜儿总觉得欠缺了什么。是呀,缘分可遇而不可求,也许有一天,能让她放下姑娘矜持的人儿出现了的时候,她的运气就来了吧。这事也急不得,还是顺气自然吧。想着想着,瓜儿不由得想起了曾追求过她的虎虎。
到这时候,几年前曾追求过瓜儿的那个虎虎,已经在外省的军工企业工作三年了。虎虎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和一个姓陈的小伙子住一间。
小陈,比虎虎高一届,但年龄却比虎虎大三岁。小陈是从山村考上大学的,人挺正派,也比较厚道,不大爱说话,只知道工作,忙自己的专业,和外界也不大交往。两人住在一起,相互客客气气的,也没多少麻烦事。
集体宿舍里都是分来的大学生,也有个别结了婚还没有分到房子挤在单间里的。集体宿舍没有电视,晚上没什么事,几个人不是聚在一起聊天就是在一起打牌,至于女生们则多是手里不停地打着毛线聊天。而虎虎呢?却不打牌,也不大窜门,而是钻在宿舍看书、做读书笔记。
单身汉多数是一日三餐吃在单位食堂里,食堂晚饭时间比较早,下午一下班就开饭,夜里饿了,就泡方便面吃。后来,虎虎他们去买了青铁锅、小电炉、钢精锅、小砧板和菜刀等厨具,各自在宿舍里炒菜、煮米饭、下面条吃了。
而想不到的却是,虎虎竟然会记生活费用日记账,连买一包火柴都上了账,还每个月分析一下支出情况,调整开支计划。宿舍楼里男生笑话虎虎,而小媳妇、单身女生则夸虎虎会过日子。
近两年,军工企业的军品订单开始逐渐减少,厂里大会小会倡导“军转民”,也就是说军工企业开发民品、走向市场已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议事日程。虎虎在科研部门工作,设计、开发民品的任务很重。
一个大型企业,就像一个小社会。社会就是社会,各种各样的人存在。有专业水平高的,也有学识一般的;有懂技术不懂市场的,也有懂市场不懂研发的;有偷奸耍滑、耍嘴皮子的,也有埋头苦干、不爱说话的;有争强好胜的,也有得过且过的;有喜欢打小报告的,也有喜欢做表面文章的。
虎虎是搞数学出身,而数学就讲究个严谨。虎虎为人比较厚道,不会去害人,也不会“防人”,更不喜欢暗地里捣鼓人,是那种“只会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的人。
而他的上司呢?则格外特别。听说有一次,虎虎拉肚子,交给上司一张请假条,因为粗心,请假条上出现了一个错别字。结果,被他那位上司喊到办公室,当面数说了四个不是:一是态度不好,对领导不尊重;二是不够认真,心不在焉;三是做事粗糙,不够细心;四是语文水平有待提高。最后还加一条所谓的关心,教育虎虎一个人在外,不能乱吃东西,注意身体,好好为企业作贡献。就因为一个错别字,至于那么严重吗?真让人哭笑不得。
而且虎虎这个上司对部下训起话来,嘴里不干不净,喜欢骂部下,喜欢偏听偏信。再加上虎虎的实验室里有个妒贤嫉能、爱打小报告的人。于是,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常常是虎虎一项工作才刚开始,就被领导莫名其妙地拎过去,说这个不对、那个不是的,搞得虎虎有点无所适从。
人都劝虎虎,胳膊拧不过大腿,能忍先忍着,山不转水转,看远点。于是,虎虎只得尽量不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潜心钻研自己的业务,更没把这些事告诉远方的父母和姐姐,耐心等待着转机。闲人闲事,暂且放下不提。
且说这天,也就是圣诞节前两天,瓜儿和往常一样从教研室出来,若有所思地走下楼,去车棚拿自行车准备回家,好像有人在看着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葛老师,也推个自行车。两人有两三个礼拜没见面了,葛老师今天突然来找,瓜儿稍稍有些意外。
“怎么是你呢?”
“嘿嘿,来接你。”葛老师笑着说。
“接我?”
“嗯。”
于是,葛老师也骑上车,跟瓜儿一道出了教学区,来到农贸市场。葛老师主动买了两个卤菜,一起往瓜儿宿舍骑去。一路上人多,两人也没有说几句话。
“来啦?”武家妈妈笑着问道。
“嗯,婶子身体还好吧?”
“好。”武家妈妈笑着答道。
武家妈妈在那里看着电视,瓜儿和葛老师一道很快把饭做好了。三人吃了吃,收拾了锅碗瓢勺之后,葛老师要瓜儿去散步,两人便出去了。
“小武,我妈来了。”
“哦。”
“我妈催着结婚呢。”
“哦。”
“咱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你考虑考虑。”
“我觉得……”
“先把证领了吧。”葛老师说。
“你觉得行吗?”
“我觉得行。”
“可我觉得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嗯,我觉得咱俩不合适。你要不来的话,我正打算给你写信呢。”
“写什么信呢,当面谈不好吗?”
“跟你学的。有时候写信比面谈好。”
“你可能误会了。”
“没误会。你这人其他方面还可以,就是心思太多,和你在一起,我感觉有些累。”
“累?”
“嗯,每逢我感觉挺好的时候,你就来一盆冷水,挑我的毛病。至于吗?”
“我是逗你玩的。”
“老这样,我感觉就不是开玩笑了。”
“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用不着,大家都没有错。我已经越来越没有了那种感觉。”
“这么严重?不至于吧。”
“真的。”
“哈哈,什么真的假的。咱们都这么大了,差不多就行了。我信里说的都是玩的,随便写写的。”
“我看还是好合好散的。”
第三十六回[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