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天,礼拜六,天气晴朗。路边的田野里一片葱绿,不时见有摇着耧给大秋、小秋追肥的,也有在药材地里拔草的,还有在秋地里补苗的。桃儿和杏儿骑着自行车,一路来到了清平的邢家媳妇家。
一进门,邢家媳妇家便热情地把这姑侄俩引到了堂屋,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的,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邢家媳妇就直截说,恩娃已在西厦等了一会儿了。于是,邢家媳妇跑到西厦,把恩娃喊过来,见过了杏儿姑妈和杏儿。接着,就让两个年轻人到西厦聊去了。
一进西厦,杏儿和恩娃都禁不住“呼哧”笑了。原来恩娃也是在镇上念的高中,比杏儿高一届;但物理老师是同一个老师,在老师办公室或物理实验室都曾见过面。
那时候,高中老师都是一个人一间屋子,办公室兼宿舍。老师也很负责,除了在课堂上讲解、答疑以外,也随时在办公室接受学生来请教,而且不厌其烦,师生在一起讨论题目或概念都是常事。不论是哪个年级的,也不管哪个班的,都可以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因此,恩娃与杏儿见过面,相互还有些印象。
只是不那么彼此了解,不知道彼此姓名,更不可能知道小名了。而村子里一般都喊小名,大名也称官名则很少叫,所以,这邢家媳妇跑来跑去的介绍了半年,杏儿和恩娃相互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恩娃笑着对杏儿说:“忙了半天的,原来是你呀。”
“嘿嘿,敢你小名叫恩娃?”杏儿红着脸问道。
“嗯。”
“你是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
“哦。”
“听说你毕业的时候考上中专了?”
“嗯。”
“什么学校?”
“也不好,就地区幼师。”
“那可惜了。”
“也没什么可惜的,总得看家里的情况吧。”
“也对。”
“你哪一门好?”
“物理。”
“学理科,数学最重要了。数学不好,会影响理化的。”
“知道,数学还得下点功夫。语文老师说,语文不好也会影响数理化。”
“语文和数学都是工具课。”
就这样,两个人聊了起来。
邢家媳妇见好一会儿过去了,还不见两人从西厦出来,便笑着对杏儿姑妈说:“两个都说了这么大一会子了,还没出来。嘿嘿,看样子有门儿。”
“嗯,像是。还蛮能说的嘛。嘿嘿,头一回见面,都能说些啥呢。”杏儿姑妈应声道。
又过了一会儿,恩娃和杏儿从西厦过来了。
一进北厦门,邢家媳妇就笑着问恩娃道:“咋样?”
“就这样订了吧。”恩娃笑着说。
“想得美,这得看人家杏儿的呢。”邢家媳妇笑着说。
杏儿红着脸说:“先交往一阵子再看吧,嘿嘿。”
……
就这样,几个人又闲说了一会儿话,邢家媳妇要留大家吃饭,可都不肯,便各自回去了。
此后,这刘家就忙着准备起“订亲”的事儿了。
按柿子湾一带的风俗习惯,订亲是一个必备的程序。男女双方即使再相互熟悉、再自定终身的,也得各自请个媒人,先提亲。双方包括父母同意之后,便选个黄道吉日,召集双方媒人、双方的父母和祖父母及主要亲戚包括舅、姨、姑、伯、叔,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喜酒。男女双方互送礼物,郑重其事地宣布订亲了,把恋爱关系和亲家关系确定下来。
订过亲之后,男女双方才能以未婚夫相称,双方家长才可以称呼亲家。此后,不论哪一方家里有婚丧嫁娶或者盖房子之类的大事,一般都要通知对方,这里的人称之为“动新亲”。而且,从订亲开始,春夏秋冬每个季节,男方都要给女方送一身新衣服什么的。女方也可给男方绣个鞋垫儿什么的,以表达心意。
而且在结婚典礼之前,还有一个程序,当地人叫做“过活”。过活,就是男方给女方送彩礼,以表达对女方家长养育之恩的感谢。过活,分“头节”和“二节”,也就是说,一般要过两次活。当然,也有把头节和二节合在一起“过活”的。实际上,“过活”也有反复确认恋爱关系的含义。其间,若一方或双方的心意有了变化,都可以“退亲”,是男方提出退亲的,那么他之前送给女方的彩礼一律不退;是女方提出退亲的,则要退还男方一部分彩礼。
恩娃和杏儿见过面、同意之后,刘家又找了个媒人,和邢家媳妇一道跑了一趟云岭,给杏儿正式下了聘礼,要杏儿家商量一下,选个日子把婚给订了。这是叶子过世后,吴家的第一件大喜事。正好狗娃在家还没走,吴家准备给杏儿办订婚仪式了。
杏儿外婆心想,这儿女订婚乃作父母的大事,叶子殁了,得去找一找舍娃,免得怕往后落埋怨。于是,就让狗娃去寻寻他父亲。一大早,狗娃跑到清溪,坐上长途汽车往平阳而去。当天中午,狗娃就到了平阳长途汽车站。在街边小店吃了碗刀削面,就去新田市场找他爹。可找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找到。傍晚,狗娃又在街边小店吃了碗面条,去火车站候车室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坐上头班长途汽车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杏儿外婆又让杏儿去石虎镇找二狗。杏儿骑上自行车,跑到石虎镇;可二狗师母说,师徒俩前阵子就西京找工程队去了,还没有回信,那边的地址也不知道。杏儿想,送二狗走的时候,她曾叮咛过二狗,到了西京给家里写信的。于是,杏儿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这天,邢家媳妇和刘家的媒人来到了云岭。吴家院子里杨树绿绿的,杏树、梨树、蟠桃树上挂满了果子。天儿还热,但早晚温差大,院子里的小饭桌上倒好了两碗糖茶。狗娃、杏儿和她外婆正在院子里和两个媒人说着话儿。
“狗娃多候走呢?”邢家媳妇问道。
“再过一阵子。以后没假期了,这次多待几天。”
“啊,就是,多陪陪杏儿和你舅厦奶奶。”
“老婶子,身体还好?”另一个没人问道。
“啊,我这有一天、没一天地胡过哩个,还行。”
“气色不歪。”
“也没啥大毛病。”
“这也是杏儿的福气。”
“嘿嘿,我也只能陪陪娃,别的也管不了。”
……
“老婶子,你看两个娃儿也见过面了,刘家聘礼也下了,你看咱选个日子把两个娃儿的亲事给订了吧。”邢家媳妇对杏儿外婆说。
“就是,订了亲,两头的心也就放下了。往后这一年四季的、过节呀的,过过活,就顺了。”另一个媒人也说道。
“啊,就是,订了呀我心里也踏实了。”杏儿外婆回话道。
“婶子。”杏儿想说什么。
“唤姨姨,甭唤婶子。”邢家媳妇笑着打断杏儿的话说。
“嗯,以后就改口唤姨姨。”
“唤姨姨亲些。”
“姨姨,人家订婚都是热热闹闹的,你看我这,妈殁了不待说,爹和弟子都没寻着……”杏儿有些难过地说。
“二狗咋去?”
“跟着师傅去西京了。”
“敢没地址?”
“人家还没有回信。”
“哦,不过,订婚又不是结婚,二狗不在,也不要紧。”
“嘿嘿,总觉得我和她姑姑毕竟远一点嘛,好在狗娃在。”杏儿外婆说。
“大喜的事,甭说这些个。寻不着我爹,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就是他将来知道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二狗也大了,都十七了,不会照顾不了自己的。就选个日子,把杏儿的婚订了吧。不能再耽搁了。”狗娃打断大家的话说。
邢家媳妇接着狗娃的话茬道:“狗娃说得对。老婶子,你选个日子,咱把两个娃的亲事给订了吧。”
“哦,还是让那头看个日子吧,人家是找媳妇嘛。”杏儿外婆说。
“那行,我给他妈说,回头再告诉你,老婶子。”
“嗯,就这么说。”
……
就这样,选了个黄道吉日,双方的家人、亲戚在一起吃了顿饭,杏儿和恩娃订了亲。杏儿外婆、姑姑、姑父、舅舅、妗子,还有狗娃都去了,都挺满意。只是在吃杏儿订婚酒的时候,桃儿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哥哥和嫂嫂。虽然在座的都挺开心,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吃过酒席,临走的时候,邢家媳妇似乎想跟狗娃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来。
此后,恩娃每次从县中回家,都专程去云岭看一趟杏儿;杏儿也不时给恩娃绣双鞋垫儿或买支钢笔什么的。爱是奇妙的。互有好感、情窦初开的男女间的初恋,并不需要什么贵重的赠礼,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股气息,都会令人甜蜜而向往的。自然,这是后话了。
且说这时舍娃几个还是在倒买倒卖,只是变化了品种。因为见塑料品利润变薄了,舍娃他们又找到一家生产新款折叠椅子的乡镇企业,以同样的方式,干起了贩卖新款折叠椅的生意。
这个时候,恰逢各项改革全面铺开,会议、培训比较多,新款折叠椅子节省空间,用起来方便,也洋气,还挺有市场。舍娃他们倒腾了好几次,又赚了一些钱。
这天,舍娃他们几个算完账,在街上找了个餐馆,要了个包间,点了些菜,上了酒,便吃了起来。
“啊,像这一年多,干得还有点劲。”
“还是咱老王看得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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