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就在狗娃考上大学的那年年底,梅子的大儿子月娃就去当了兵。梅子千方百计让儿子去当兵,自有她的打算,这且暂时放下不提。
且说这阵子二狗在家里歇着。等给妈妈和奶奶上过坟之后,这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二狗告诉姐姐杏儿,他打算随师傅跟工程队出去干去。杏儿心想,有师傅随着,倒也没什么担心的,也就同意了。回家之后,二狗也把这事告诉了舅厦奶奶,老人家也赞成,说小子家就该出去闯一闯。于是,杏儿给二狗收拾了收拾衣服、鞋子、被褥什么的,还给了些盘缠。
从家里走的时候,杏儿赶着小马车,把二狗一直送到石虎镇的师傅家里,谢了师傅的提携,又再三叮咛二狗在外注意安全、多给家里写信什么的。姐弟俩说了几句之后,杏儿便赶着车上了回云岭的路。二狗站在师傅家门口,看着姐姐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人流中,顿时,二狗感觉到了一种不曾有过的温暖和不舍,觉得姐姐似乎一下长大了。第二天,二狗便跟着师傅踏上了南下打工的火车,这且放下不提。
且说这天杏儿和她姑姑、外婆正在屋里头说话,只听得稍门那头似乎响了一下,像是有人推着车子进来似的。
“谁呢?”杏儿一边朝屋外走、一边问道。
“我。”
“哟,是大舅呀。”
“嗯。你奶奶在和谁说话呢?”根儿随杏儿一边往北头走,一边闻声问道。
“是我姑姑。”
说话间,根儿已随杏儿进了北厦的门。
“你来了?”
“嗯,你多候来的?”
“才来了一会儿。”
“哦,那正好,有个事也给你说说。”
“杏儿,给你舅舅倒个喝的。坐,坐下再说。”
“嗯。”
杏儿外婆盘腿坐在炕上,桃儿坐在炕沿儿上。根儿呢?则坐在炕边的凳子上。
“海海才来一封信,说南方南边的学生都不上课了,都上了街了。”
“电视上也播了。”桃儿说。
“就是。人家说中央那谁,正开会的,心脏病犯了,就没救过来。”杏儿外婆插话说。
“嘿嘿,我奶奶也关心国家大事呢。”杏儿笑着说。
“贼女子,我敢说错了?”
“说的对着呢。”
“咱不说这么多。我是说,让杏儿给狗娃写上一封信,教狗娃甭参加那上街,好好念书,眼看就要毕业了,甭出啥岔子的。”根儿有些担心地说。
“就是。这收过麦就毕业了,教他可不敢参加那些个。”桃儿也担心地说。
“这种事情,那些年见得多了,都没有好结果。咱供一回娃儿家上大学不容易,可甭因为这把前程给毁了的。”
“就是。杏儿,你赶紧给你哥哥写上一封信,就按我和你大舅的意思写。写好了,赶快捎给狗娃。教他好好念书,可不敢出啥事的。”桃儿对杏儿说。
“估计他不会参加的。”杏儿插话道。
“这可不一定,人家都去了,他可不也随着人家去了。杏儿,你快写去,写完了赶紧寄出去。”
“嗯。”杏儿答应着去西厦给狗娃写信去了。
“啊,你说一个一个的让人操心的。”杏儿外婆说。
“可不的。哎,正好她姑姑在,有个事我想说说。”根儿道。
“啥事?”桃儿问道。
“你知道环儿吗?”
“听叶子说过。”
“咋呢?”根儿妈问道。
“环儿前几天回了一回,说是见了舍娃了。”
“在哪儿?”桃儿问道。
“就在平阳。好像舍娃和一个年轻媳妇过上了。”
“贼皮,我寻他去,真不像话,丢下屋里不管。”
“小点声,甭把杏儿听见的。”根儿说。
“唉,她姑姑,算了,你也甭寻了,随他吧。”根儿妈说。
“这不行,便宜了他了。”
“算了,咱也管不了。眼瞎娃儿家都大,只要他不给屋里添麻烦,就随他吧。唉,一个大男人五八三粗的,他不回来,你也没法。”根儿妈感叹道。
“唉,真是的。”
见老母亲这样说,根儿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仨人又坐了一会儿,根儿、桃儿便各自回去了。
且说这舍娃连老母亲、老婆相继过世都没有回家,继续在外面飘荡着。这时候,他已经不做农副产品的生意了,实际上也做不下去了;因为随着物流和市场的不断发育,各地之间的农副产品差价已经几乎没有了,没了价差,就没了油水,倒买倒卖自然就无利可图了。
不过,舍娃并没有改干别的,还是在做“倒爷”这一行当,所不同的是干起了工业品的倒买倒卖。因为随着城市改革的逐步铺开,工业品的定价开始松动了,允许企业在完成了指令性计划指标以后,可以把超产的部分拿到市场上“议价”去卖。这时候,物资依然短缺,市场供不应求,仍处于卖方市场阶段。虽然“评价”便宜,但供应有限,议价商品也相当的紧俏。
舍娃他们看到了这个新的商机。于是,到处套近乎、找熟人、拉关系,一心想做低进高出的日用品生意。可是,工业企业是法人单位,人家不跟与个人做买卖。就是说,买卖工业品,不仅要有本钱,而且还要具备一定的营业资质。好在这是政策放宽了,正在鼓励发展多种经济成份,工商注册相当宽松,什么验资不验资的也没那么严格,即使借钱验资,验过之后再抽走资金,也不一定有人管。
于是,舍娃就和几个朋友一道,朋友托朋友的,在工商局找了熟人,临时借了一些钱,请事务所出了个验资报告,便合伙注册了一个商贸公司,也就是人们戏称的“皮包公司”。
有了公司营业执照,舍娃几个又印了名片。万事开头难。这天,几个人在饭桌上一边庆贺、一边筹划起来。
“哈哈,这下好了,咱也是公司啦,做生意没问题了。”
“来来来,庆贺一下,干杯。”
“干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筹划起生意来。
“哎,咱都说说,看能做啥生意?”
“听说南方那边办了不少乡镇企业。”
“乡镇企业?”
“就是村里或者镇上办的企业。”
“听说乡镇企业可活络了,现金交易,不开发票。”
“不开发票?南方人脑子可真活。”
“工业品可不比农产品,本钱大,还得有路子。”
“我听说,先付个订金,人家就敢发货。”
“我不信,哪你把货卖了不给人家钱呢?”
“真的,你还甭不信。”
“人家那是有熟人,拿信誉担保的。”
“那还是不行,咱又没熟人。”
“也不完全靠熟人,只要做上几回,你讲信誉,人家就敢跟你做了。”
“我想也是的,哪有那么多熟人呢?”
“从前晋商、徽商做买卖还不都是靠信誉啊,一开始哪有那么大本钱。”
“那咱可得看准了,从小到大,好好干。”
“对,咱先从本钱小的做。”
“大家伙得把钱凑到一块儿,不管干什么都得记账。”
“嘿嘿,这叫入股。”
“对,入股。做完一笔买卖,咱就按股分红。”
“说的倒是个毬。刚挣一点就让你这一分,又没本了,往后还咋做生意?”
“刚开始做,人家肯定要全额付款,没有本钱不行。”
“股本归股本,工资归工资,开销归开销,不能混在一起。”
“对,这得商量好了,不然,会闹矛盾。”
“嗯,考虑细一点好。”
“我说大家要心齐,做什么都得省着点。”
“那肯定了嘛,还没赚到钱呢。”
……
就这样,舍娃几个商量了一番,订好规矩之后,就开始行动了。几个人带上馍和水果,坐上火车到南方去了。
一路上,舍不得买车上的饭菜,啃一口冷馍,就一口水果,喝喝开水,就算结了。转车的时候要等好长时间,也舍不得去旅馆休息,就在火车站候车室凑合凑合。都是乡下来的,也不觉得有多苦。
到了南方,找到了一家生产塑料制品的乡镇企业。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出厂价、全额付款购买一批塑料日用品。又一路小心翼翼地押回了平阳。在新田市场,以批发兼零售的方式,便很快出了手。
舍娃几个没想到会这般顺利,于是,趁热打铁,又去跑了一回。不过,这次倒长了点经验,留了两个人在平阳,联系出货渠道。既节省了开支,又加快了出手周期。一回生二回熟的,得到那家乡镇企业的信任后,他们又以优惠的付款方式,更大批量地倒腾了好几次塑料日用品,赚了一些钱。舍娃和俏姐儿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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