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病中的武家老婆子躺在炕上,不时想起老头子临终前留下的话,再想想眼下的状况,难过不已;但武家老婆子想到这里,心里已渐渐有了主意。这天,腊月十九,邢家媳妇拎了一斤点心,来到武家老婆子家。
“老嫂子,瓜儿还没回来?”!
“咋儿回来一趟,带回点年货。人家说她再过几天回来。”
“哦,可好些了?”
“觉得身上轻快了,可还是没啥劲儿。唉,还麻烦你来看俺。”
“麻烦啥呢,咱一个门口的。你跟前没个人儿,我不放心。”
“不打紧。你坐。要喝,你自个倒。”
“嗯,你甭管我了。”
“哎,叶子咋样了?”武家老婆主动问邢家媳妇道。
“哦,还好。你还惦记她呢。”
“啊,男人还回来啦?”
“没有。”
“这叶子命也真苦。”
“哦,前阵子在会上见了,还问你呢。”
“噢,叶子好人。”
邢家媳妇看了看武家老婆,一时没接话。
“哎,你不说叶子想给瓜儿做干妈吗?”
“哦,那是前几年的事了。”
“她敢没闺女?”
“有。”
“那咋还想认干闺女?”
“可知道呢。她那人心软。兴许看你不容易,想帮帮吧。”
“哦,哪敢是误会她了?”
“误会就误会了,都过去了。你好好养病,想那些干啥。”
“也没啥,只是过意不去,人家一片好心的。”
“哦。那你改主意啦?”
“也没啥改不改的。唉,你看俺这身板儿,要是……”武家老婆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老嫂子,要不,我再去问问她?”
“唉。瓜儿爱念书。她爹在的时候再三地说要供娃念,可俺这……”武家老婆说着掉下了眼泪。
“甭急,老嫂子,我再问问。要叶子能给你搭把手儿,那再好不过了,她稀罕咱娃嘛。”
“嗯。叶子人好,俺也放心。”
“她有女儿,也不图咱啥。”
“就是。”
“那我再到云岭跑一趟,问问叶子?”
“快过年了,这好吗?嗯,就麻烦你了,她婶子。”武家老婆抓住邢家媳妇的手,禁不住掉下了眼泪。
两人这天又聊了一会儿别的,邢家媳妇便回去了。的确,武家老婆稀罕孩子,一直难以忘却那逃荒路上的丧子之痛。自从有了瓜儿,十几年朝夕相伴,填补了她缺憾多年的母亲情怀。但老头儿的过世给了她挺大打击,让她孤寂之余又生了病,增添了负担,她需要个帮手。先后两次在庙会上见过叶子之后,她越发相信了叶子的厚道和善良。于是,这次就主动重提了这个话题。而邢家媳妇呢?虽然嘴上没有说,但一听武家老婆子这话,心里可高兴了。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在庙会上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叶子。
邢家媳妇走了之后,武家老婆子就寻思着如何对女儿说起这件事,因为她从来没有对女儿说过一丁点找干妈的事儿,不知道瓜儿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啥态度,武家老婆子心里一时没底儿。不几天,瓜儿从学校回到了清平。这天,腊月二十五,吃过晚饭,瓜儿洗过锅碗瓢勺,搬走炕上的小饭桌,又去喂过猪,才上炕陪妈说说话:
“哎,妈,咱家的猪快下小猪娃了。”
“嗯,还得几天吧。”
“那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猪下崽又不要人照顾,喂当事就行了。”
“哦。”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
“怎么?”
“你明儿个给猪圈里抱些麦秸,要软和点的,记着。”
“做什么?”
“你忘了?给猪仔做窝的。”
“哦,母猪会含着麦秸给小猪娃做窝,我以前见过。”
“嘿嘿,猪也和人一样,为小的着想。”
“妈,怎么和人比呢,多难听呀。看样子,你今天心情不歪,是这回这药管用了?”
“嗯,觉得气不短了,身上也有劲儿了。”
“那就对症了。再让医生号号脉,多吃上几副。”
“药又不是馍饭,是药三分毒。病好了,俺就不吃了。药蛮贵的。”
“再贵也得吃。我是说,咱要治,就彻底把它治好了。”
“中,俺吃。”
“妈,听同学说,种药材省事,也赚钱。不如,不如咱也种药材吧。”
“俺也有这打算。得请个人,帮咱种,咱又没种过。”
“那请谁呢?”
“过了年,再说吧。”
“明天我在村里问问我同学。”
“噢,对了。”
“咋?”
“闺女,哦,也没啥事。”
“肯定有事,你哄我。”
“正月初十,咱赶会去。”
“还没过年呢,就想到初十了?”
“嘿嘿。”
“嗯,正月初十该抓药了。”
“算是吧。”
“那就是说,还有别的事了?”
“嗯,闺女,妈和你商量商量。”
“啥事?还和我商量。”
“你爹殁了,俺也老了。”
“好好的,这么伤感干什么。”
“给你找个干妈吧,闺女。”
“好好的,找干妈干什么。”
“有个照应。”
“我不。我有妈,不要干妈。”瓜儿摇着武家老婆胳膊,脸紧贴在武家老婆肩头。
“有个干妈,好照应照应咱。”
“我好好的,要人家照应干什么?多个干妈,还得承人家情。”
“俺是说,好有个人常来看看俺。”
“哦。”
“你看你在念书,一个礼拜回来一回。俺要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人照应。”
“照应?你是让我认干妈,又不是你认干闺女,人家咋照顾你?”
“你这闺女。成了你干妈嘛,也就成了俺姊妹了嘛,不照应俺。”
“嘿嘿,要这样的话,那行,我听妈的。”瓜儿像只羔羊似的依偎着武家老婆。
“这才中。”
“中、中、中,那认谁做干妈呢?”
“你猜?”
“这我上哪儿猜去,是你给我找干妈,又不是我要找。”
“这闺女,今儿个说话咋这生硬。”
“好、好、好,不生硬了。”
“俺给你说,让叶子做你干妈。”
“叶子?叶子是谁?”
“你忘了,那一回赶会,咱坐人家马车来着。”
“我不记得。哪个巷的?”
“啥哪个巷的,就是云岭的那个叶子嘛。”
“我不认得。再说了,人家在云岭,咋照应你?又不是一个村的。”
“叶子人好,俺们老早就认识。”
“哦。”
“人家敢没女儿?”
“有。就稀罕你。”
“怪怪的。”
“人家不嫌咱,你还挑剔人家呢。”
“嘿嘿。”
就这样,武家老婆子给女儿说过以后,便让邢家媳妇约了叶子,打算正月初十在清溪会上见面。
却说舍娃来到平阳,心抖抖地正准备干牲口经纪的时候,却被地头的牲口经纪团伙赶出了市场。没办法,舍娃只得寻找路子。常言道,自古黑白两相通。舍娃在市场上转悠了好几天,也大体摸到了市场治安和地头蛇之间的关节。想来想去,他就请老乡引着他,一同去请市场治安所的头头吃顿饭。
“老韩,晚上还有空?喝两杯?”舍娃递给所长一支香烟说。
“咋?发财啦?”老韩心知肚明地问道。
“嘿嘿,你们也不容易,我请客,咱聚一聚,咋样?”舍娃干笑着道。
“哈哈,不必了吧。”
“别介,客气啥呢?这么多年了,你对咱蛮照顾的,聚一聚还不是应该的嘛。”舍娃的那个老乡在一旁帮腔说。
“就是嘛,聚一聚。”舍娃赶紧道。
“那聚一聚?”老韩笑着说。
“哎,聚一聚。”
“那行,咱可说好了,只谈交情,不谈交易。”老韩笑着道。
“哪来的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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