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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1/2页]

柿子湾 旷野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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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年三月初的一天,云岭大队召开社员大会,支书传达上级文件说,地、富、反、坏、右已改造成劳动人民的一部分了……他们的成份改成社员了……支书还说,县公安局马上会发通知给有关家户摘帽。大队队长安排了一下冬季生产。妇女主任也说了说计划生育的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引起了庄户人的议论。在散会的路上,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
      “哎呀,地、富、反、坏、右就一下子没了?”
      “那可不,文件不是说了嘛,摘帽。”
      “我看难毬说,运动一阵一阵的,弄不清。”
      “没听说嘛,以前打倒了的都要平反了。”
      “平反?”
      “那错了,可不平反?”
      “哎呀,远了远了扯远了。咱说咱村的,说人家那些个干啥?闲吃萝卜,白慒心。”
      “我看摘了帽好,都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就是嘛,你批我、我斗你的,那有啥意思?”
      “你这老好人。”
      “和为贵嘛,毬的。”
      “这些个年,成分不对的也不容易,批来斗去的。要是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人家祖上也不见得都不好,省吃俭用的置下一份家业,就成分不对。啊呀,我看从前那东家、掌柜的对伙计也蛮好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伙计的哪有不吃苦的呢。”
      “吃苦?严师出高徒嘛。”
      “你说的倒是个毬。哪敢批斗得不对?”
      “哎呀,对不对的,咱说不清。”
      “还是不谈政治为好。说不定哪天运动又来了,你就得倒霉。”
      “这些个年,就像天上的云一样,翻过来、覆过去的,。这下可好,一股风,啥都没了。哈哈。”
      “哎呀,还是你这总结得好。”
      “是该消停了,赶紧抓抓生产,填饱肚子才是正理儿。”
      就这样,这次社员大会开过之后,村子里的情况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没了批斗会,人与人之间平和了一些。似乎这雨水也比往年多了一些,各生产小队之间比着劲儿抓农活,田里的收成也就好了一些,年底庄户人的分红也增加一些。而且副业队也似乎名正言顺地增多了,镇上的庙会开始活跃起来了,每家又多分了一些自留地,庄户人的生活渐渐有所改善,一个个黑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年后,才收过小麦,云岭大队召开社员大会,说是要把生产队的地都按人口分给各家各户,搞家庭联产承包。实际上,在此之前,人们已经预感到了要有大变化;但变革真的来了,庄户人的心情却复杂起来。干部们犹豫不决,有人主张马上就分地,有人主张再等等看,意见不一致。社会员们呢?更是在干活间歇议论纷纷。
      “家庭联产承包?这不就是单干吗?”
      “你看着,这肯定久长不了,说不定哪天又下来个文件要批判呢?”
      “人家不是说了嘛,是家庭联产承包,不是单干。”
      “哎呀,那不过是换个词儿,毬的。”
      “一下把地都分到各户,都会种?”
      “你熬煎的,都是农民出身,咋不会种的。”
      “把地都分了,哪干部们干啥?”
      “干啥?!回家种自家的地嘛,干啥。”
      “你说的倒是个毬,敢就没人管了?”
      “各种各的地去了,谁管谁呢?”
      “哪不乱了个毬。”
      “你熬煎的,乱不了。各过各的光景去了嘛,哪能乱了呢?”
      “不知道能承包几年?”
      “文件可没说。”
      “我看就是一阵风,过不了两年,就收了。想得倒美,还各过各的呢。”
      “你说那,我不信。敢说话不算数?”
      “算数?那走着瞧。”
      “哎呀,那承包上几年,又变了,哪下到地里的粪、工夫不就白搭啦?”
      “人家敢就不下粪、下工夫?”
      “反正是这会种的、勤勤的,会吃亏。”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话有个道理儿。”
      反正各种议论和担心都有。不过,上面的政策也放得很宽容,不强求马上就联产承包,可以看,也可以等,让社员自己选择。结果呢?家庭联产承包还是很快在柿子湾一带遍地开花了。庄户人这么多年都穷怕了,希望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过上宽裕些的日子。
      三十年前入社,三十年后承包。这个夏天,庄户人兴奋地顶着酷暑、拿上卷尺和木桩、扛着铁锹在田里跑来跑去的,丈量、插桩、垒堰,平分了刚收过小麦的麦田,也平分了还没收获的秋田和棉田。生产队的牲口、农具和存粮也分到了各家各户。队里上工的大铁钟没人敲了,安排农活的大黑板也没有了用场,干部们除了去上面开会、回来传达一下,也没有啥公事可干了,都各忙各的责任田去了。
      这云岭,沟沟岭岭的,地土比较宽。叶子一家五口人,分得了二十五亩责任田、一头枣红大耕牛。俗话说,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了自己的责任田,叶子和吴家妈妈都是满心的欢喜,一心想靠勤劳和节俭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和大多数人一样,叶子最初也是在责任田里种小麦、棉花和豆子之类的作物。过去是给生产队干,队长安排农活,不需要个人操心。而眼下是自己给自己干了,自然是既要劳心又得费力,要精耕细作才行。
      柿子湾雨水偏少,除了汾河边上有一些水浇地以外,大部分都是旱地,得靠天吃饭。因此,庄户人对调节地力、平田保墒有着更多的讲究。在播种之前,得先用拖拉机或钢铣深耕上一遍,打一打胡结。然后,得犁上三遍,算是浅耕吧。每犁一遍,都要耙一遍,以便碎土、保墒。之后,便是往田里送粪、撒粪,再犁上一遍,耙个两遍,就可以播种了。等庄稼种上之后,就是田间管理,或是锄田以松土、除草,或是追肥、打药以促进作物生长,直到最后收割。除了这样正常耕种之外,还得每隔上个两三年就倒一次茬。倒茬,就是说不能在同一块地里老种同一种作物,得隔两三年改种其他作物。要不然,地力会下降,也容易有虫害。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这天,农历逢十,是个星期天,叶子本想和舍娃一起去庙会粜点绿豆,买些东西回来。可舍娃只帮着把一口袋绿豆装上车,说自己有事便出门跑了。叶子只好自己赶着牛车到了清溪,先到粮摊上粜了绿豆,然后买了两把扫帚、两把铁锹、一把三齿镢,买些了别的东西,也买了两斤沙果。就在叶子打算回去的时候,又看见了清平的武家母女。叶子赶忙下车,拉着缰绳向武家老婆招呼:“哎,老嫂子,你也赶会。”
      “嚄,叶子呀。”武家老婆接话道。
      “哟,女儿都长这么高了。”
      “嗯,上高中了。你没带娃?”
      “在他舅厦哩。我一会儿去接。正好,顺路捎你们一截。”
      “中吗?”
      “咋不行的,快上来。”
      “哪咱坐一截吧。”武家老婆回头对女儿说。
      “不用了吧。”
      “还客气啥。天儿热,坐上轻快些。快来。”
      “哪就上吧,坐一截。”武家老婆有些累了,边说边上了车。
      瓜儿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妈妈累了,也跟着上了叶子的牛车,三人便坐着牛车,出了清溪的南门,沿大路向南走去。
      一路上,叶子赶着牛车,和武家老婆拉着家常,也不时回头看看武家女儿,偶尔也问上瓜儿两句。这时,瓜儿已经十五、六岁了,透着几分姑娘的羞涩和沉稳,并没有和叶子多说什么。但叶子很开心,和武家老婆说这说那的,说了一路的话。
      到了岔路口,武家母女下车回去了。叶子赶着牛车又拐到柳湾,在娘家吃了午饭,歇了一会儿,便接上三个孩子,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了云岭,但叶子只字没提碰见武家母女的事。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叶子收拾过锅碗瓢勺回到里屋,见舍娃有啥心事似的靠在被卷儿上抽着纸烟。
      “甭把火星掉到炕上的。”
      “知道。”
      “想啥呢?”
      “嘿嘿,我想出去。”
      “今儿个咋啦?想出去还给我打招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是,我是想去外面做生意去。”
      “才分下地,你就走,我独个能干了?”
      “我不想在这屋里停。”
      “不想在屋里停?有了地了,自家给自家干,还不说心盛。你还没有穷够?”
      “种地能挣几个钱?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大本事咱没有。好好干,吃饱穿暖总没有问题吧。”
      “妇人之见。反正,我是不想在这屋里停,窝在屋里有啥出息?”
      “我不让你出去,先把地种种好,糊住嘴再说。”叶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一转身跑了。
      此后,舍娃还是闹得要去城里头做生意。不管叶子怎么不乐意,舍娃反正是不愿意留在村里头种地,一心要去城里头跑买卖、做生意。三番五次地缠着叶子闹得要出去。一个大男人五大三粗的,腿长在人家身上,叶子也拿他没法,最终也只得随了舍娃的便。只是家里没什么钱,不要说拿多少做生意的本钱了,即便是盘缠也没能带多少。而舍娃呢?只要叶子肯放他走,怎么样都行,他相信自己能混出个不受风吹日晒的款爷来。
      舍娃走了之后,叶子和婆婆细心尽力地经营着自家的责任田。吴家责任田里有好几棵柿子树。趁着冬季农闲,叶子带着丈夫给责任田里拉粪、平田,还给柿子树身上刷了石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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