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一般一岁的好几个都订亲了,我能不急嘛。”
“这又不是急的事。”
“说的也是,你可得给我听着点,住窝不成问题,三间房子的木料我都看好了。拉回来,盖起来还不快。”
“我知道。叶子爹在县里干事,买木料不算啥。”
“也不是。这年景不好,盖房子也不容易。”
“哎呀,这年头,都一样。”
“喝点水,咱好好聊聊。”叶子倒了碗开始,还特地加了一勺白糖,端给了媒婆。陈家妈妈指了下碗,对媒婆说道。
“嗯。我今天来不是为多娃的事,是为叶子的事。”
“叶子的事?”
“嗯。我这人心儿软,见叶子受了委屈,心里老放不下,一直想帮孩子一把。”
“让你费心啦,老姐。”叶子妈禁不住掉了几滴泪答话说。
“事情都过去了,你甭难过了。”媒婆劝叶子妈说
“这女儿命苦。”
“叶子是个好闺女,这没说的。”
叶子妈和叶子都没有答话。
“不过,这眼下毕竟咱是二婚头了,要是再找婆家的话,这条件也不能忒高了。”
“那也总得过的去才行。”叶子妈道。
“那是。这眼目下,我手头上有个小伙子,是云岭的,四方子脸儿,长得粗壮粗壮的,能说会道的。”
“多大啦?”
“三十五了。不过,人家可是头婚。他妈正托人说媒呢。”
“是叫舍娃吧?”
“嗯。”
“我也听说了,只是这岁数差得也忒大了些,算下来竟比咱叶子大了整整十一岁呢。”叶子妈有些不乐意地答道。
“依我看,这年龄大一些也没啥要紧的,说不定还会疼人呢。”
“唉,我可听说舍娃家里可穷着呢。”
“老嫂子,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女儿已经嫁人了。如今这年月都是在队里头挣工分,哪能穷到哪里去呢?再说啦,哪家又能富成啥样儿?不都差不多嘛。”
叶子在一旁听着,脸上一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等听到妈妈有些不太愿意时,插话道:“只要人家不嫌弃咱,就先见上个面吧,觉得可以就行,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先见面?对,这样好。”媒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叶子接着说:“要是能行的话,我也不要啥彩礼,而且要尽快完婚。”
见女儿这个态度,叶子妈只在一旁不时叹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于是,媒婆按叶子的意思,安排两人见面的事儿去了。叶子急着要改嫁,而舍娃本身的台面儿也不错,且能说会道的,所以两人见过面的当天,叶子就自作主张同意了这桩婚事。叶子妈虽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拗不过叶子,更怕再伤害到女儿,也就只好顺了女儿的心思,不再反对了。
云岭这个村庄,地处三个县的交界处,人称“三不管”,就是说云岭这个地界的人比较复杂一些,接壤的三个县都不怎么管这里。“云岭”,单单从字面上看,似乎是飘在半山腰的,但其实却是处在山麓向平原的过渡带上的。这个村庄的人口比较多,足足顶得上一个小镇。柿子湾一带因为沟壑纵横,一个村庄与另一个村庄的口音都不大一样。而云岭的人家,祖上也多来自四面八方,一村之内口音也不一样、有些杂。云岭这个村没有城墙,也没有村门楼儿,只是在村子西边临着大路的村口上竖着一个大大的照壁。那照壁,是用青砖和土胚砌成的,比较简单,属于那种“穿鞋戴帽”的式样。照壁的前面和背面,都是用石灰灰得白白的墙面,上面写着黑而粗大的村名儿。
进了村,一直往东走,快到东头沟沿时,丁字路口再往北拐,一条长长的巷子,走到中段,就到舍娃家了,舍娃家在巷子东侧。舍娃三十多了才找到了对象,这无疑是吴家的一件大喜事。而舍娃呢?一想到年轻漂亮的叶子答应嫁给他,就禁不住暗暗窃喜,数着天儿过日子,急得吃不香、睡不着的,风风火火地把屋子打扫了打扫,贴了大红喜字,终于便熬到了娶媳妇回家的这一天。
叶子是再婚,吴家又比较困难,再加上事情办得比较仓促,所以,这婚礼也就办得格外的简单。刚过春节,正值正月初十,男女双方请来亲戚、朋友,几张桌子,几壶清茶,几包喜烟,两斤喜糖,两个新人戴上大红花,宣读了一下结婚证书,向毛主席像三鞠躬,这礼也就算典了。就这样,叶子离开清溪两三年后,改嫁到了云岭的吴家。
洞房花烛夜,舍娃开心地眼里放着亮光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嘛,他草草地哄走了闹洞房的,拴上门,拉了窗帘,一下抱住叶子,又亲又摸的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把叶子推到炕上,迫不及待地拉开被子、盖到身上,很麻利地宽衣解带,吹灭油灯,一轱辘拱进了叶子的被窝里。舍娃激动地乱抚着叶子那温润、嫩滑的肌肤,禁不住兴奋起来,猴急猴急地一头钻进了叶子的温柔乡里,忘情地疯狂起来……
完事以后,睡了一小会儿,舍娃又弄醒叶子,还要来。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一夜竟来了好几次,弄得叶子精疲力竭的。玩累了之后,舍娃还是兴奋地一时半会睡不着,他要叶子说说她此前离婚的事儿。叶子不理他,更死活不肯说明缘由,结果挨了舍娃一个嘴巴子。就这样,叶子含着泪花,拖着疲惫,渡过了她的再婚之夜……
过了门才晓得,这婆家是和王家合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的。院里的南厦连着稍门楼儿,是敞开式的,王家多用来做饭、吃饭,堆放柴禾、用具、农具什么的,当地人称之为“厦子”。北厦,是王家老两口带着一个尚未成家的二儿子住着。东厦,是王家大儿子一家四口住着。而叶子的婆家吴家,则是住在西厦里的。
叶子才到云岭的时候,婆婆并不是很热情,邻居也多有议论。不少人嘀咕说,哎哟,这么年轻好看的媳妇却嫁给了大十多岁的舍娃,这媳妇八成是有什么问题。也有人说,村里来了这么个狐狸精,可得把自家男人管住了,要不然,这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得安宁了。如此等等。但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叶子还是一心靠勤俭,让吴家过上好点的日子。所以,队里头安排给妇女们的农活儿,叶子总是尽可能拣工分高的干;回到家里又是几乎包揽了全部家务,成天不知道什么叫累似的,干个没完。
久旱逢甘霖,雨润禾苗壮,叶子再婚不久便有了身孕。人常说酸儿辣女,可叶子自小就偏偏喜欢吃口辣的,吃馍就只辣椒,做菜总拿辣椒点缀。至于说起这做“烧油辣子葱根儿”,叶子可更是一把好手儿,叶子做的烧油辣子又辣又香,越吃越想吃。没有辣椒,叶子简直吃什么都不香。但婆婆呢?一见叶子吃辣的,就不高兴,做起饭来不是酸面汤,就是酸汤面的。婆媳俩老是为这吃辣的还是吃酸的,打冷战,你不理我,我不和你说话的。
这天上午下了一场雨,地里不能干活,叶子把婆婆和她男人的衣服收罗了收罗,装了一洋瓷盆子,就往池泊走去。
这云岭的池泊比柳湾的要大一些,东南西北四面都有池坡子。由于是夏天,雨水多,池泊里满满地,洗衣服只能在池坡子上洗。每个池坡子有七八尺宽,都是用砖和石头砌成的台阶。洗衣服,只能人蹲在上一个台阶,衣物放在下一个台阶上去洗。女人们撅着屁股,低着头,抡着棒槌,又说又笑地一边洗衣物一边闲聊着天儿。
……
“哎,舍娃娶的媳妇可不歪。”
“谁说不是呢。成天价做活做得没完。”
“这舍娃倒有福气,那个样儿,竟娶了个又好看又能干的媳妇。”
“不是说懒人有懒福嘛。”
不知谁起了个头儿,几个女人就议论起叶子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在说你呢。”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一抬头,见叶子来了,便笑着对叶子说道。
“嘿嘿,抬举我了。没说我坏话吧。”叶子笑着答道。
“你敢就做得不知道累呀,整天价手脚不停的。”
“有啥法呢,屋里穷。”
“哎,你可甭说,舍娃祖上可富着呢。”那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说道。
“不会吧。”
“真的。吴家祖上是在几十里开外的坡上村的。”
“嚄?”
“坡上我去过,就在半山腰里,房子都是顺山盖的。”
“我也去过,老房子可多了,都是财主家房子。”
“奇怪,山坳坳里头,进出不便的,财主家咋跑到那儿去了。”
两个一个女人插话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山坳里安全,藏富不露嘛。”那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继续道:“这世上的事儿都这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嘿嘿。”
“叶子,我告你说,吴家祖上就是坡儿上,家大业大的,有好几座院落,村里头还有吴家家庙呢,山里头的不少林子都是吴家的。那才是家大业大呢。”那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继续说道。
“坡儿上是有姓吴的。”那个妇女又插话说。
“那可能就是吴家的分支。”
“哪舍娃家咋到咱村来的?”
“人说有了钱就出怪,这一点不假。听说,舍娃爹自小就好个赌博。结果呢?一赢二输的,就输光了吴家的家当,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哦。”
“债主追着不放,舍娃爹还不了钱,债主就带了一帮子人,把舍娃爹给打成了残废。没过多久,舍娃爹就吐血殁了。没办法,舍娃妈就带着两个娃舍娃和桃儿,一路讨饭来到咱村里。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吴家就这样败落了。”
“你像那说书的似的。”一个女人笑着说。
“真的,这一点儿都不假。”
听了这番话,叶子才知道了婆家的来历。
在吴家,婆婆虽然爱管闲事,甚至还有些吝啬点,但总体上还算好;只是这丈夫舍娃生来一张巧嘴儿,偷奸耍滑的,从不肯多干一点儿,一天在队里混上个十分工就算结了,家务活儿是一概不管的。叶子自知自己是个二婚头,心里觉得有些亏歉,她不好意思,实际也没法管丈夫这好吃懒做的毛病。她心想,也许哪家都一样,总没有十全十美的,就这样过吧。
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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