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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1/2页]

柿子湾 旷野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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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盼望已久的缘故,张家妈妈一见叶子怀上了娃,就开始划算起小孙子的事儿了。
      这时候,由于物资紧缺,洋布要凭布票购买。这年刚过了元旦,张家妈妈就对全家人说:“这今年的布票儿,你们都甭想了,要先紧着我小孙子用。”张家妈妈估摸这孩子到夏天就要生了,便趁着冬天农闲,早早地着手准备起尿布、小被褥、小衣服什么的了。!
      这尿布,一律要用旧衣服做,做了单的,做了夹的,还做了棉的。小被褥,里儿要用旧的,表儿要用新的,做了夏天用的,做了春秋天用的,也做了冬天盖的。还扯了一块红布,请人在上面画了老虎,做了一床老虎被子。做了老虎鞋,也做老虎帽子。又用干透的蚕屎,装了一个小小的枕头。用软和一些的布做了几身小衣服,有单的,有夹的,也有棉的,还做了小肚兜儿。小衣服,都是中式的,不用扣子,而是用布条儿系的。
      当然,有时候,叶子也过来帮着一道缝上几针。张家爹瞅着老婆子在煤油灯下忙个没完,不时暗自笑一笑,只管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
      入冬以后,就没什么紧要的活儿要干了,就送粪、修地平田什么的,生产队里常开会传达文件,还开办了农民夜校,扫盲,学毛选。
      当然,排戏、准备社火也是冬季农闲时节的重要文娱活动,往往农历十一月半头就开始准备,春节正式推出,元宵节达到鼎盛,甚至一直延续到二月二“龙抬头”。什么高轿、鼓车、锣鼓、花鼓、唢呐、花灯、烟火什么的,应有尽有。唱戏,村村都有业余剧团。闹社火,庄庄各有自己的绝活儿。
      这年春节,张家的年也过得胜过往年,办了不少年货,煮了麻花儿,蒸了花馍儿,买了猪肉和羊肉,还打了几斤好柿子酒。张家亲戚你来我往的,开心地谈论着叶子肚子里的孩子。有人说,从叶子后身看,怀的像是个小子;也有人说,从叶子前身看,怀的像是个女儿。反正,没有不替张家爹妈高兴的。
      柿子湾一带自古就是冬小麦和棉花的主产区,一年里面最忙的时节有三:一是二、三月份的春耕春播,主要是播种棉花和大秋作物;二是六月份的收麦种秋,主要是收割小麦和播种小秋作物;三是九、十月份的收秋种麦,主要是采摘棉花,收获大秋和小秋作物,并播种小麦。冬小麦生长期比较长,要八个月,十月份下种,来年六月初收割。棉花生长期是七个月,四月份下种,九、十月份采摘。秋作物包括高粱、玉米、豆类之类的,有大秋、小秋之分,区别就在于生长期的不同,开春以后播种的叫大秋,收过小麦之后回茬的叫小秋。冬季相对比较空闲一些,一般是送粪、平田,为来年的春耕春播做准备。
      虽然说眼下正值春耕大忙时节,但眼见着叶子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张家妈妈为了张家的香火,不让叶子去队里上工了。再往后,张家妈妈干脆自己也向队里请了假,专门在家里头照顾这身怀六甲的儿媳。
      渐渐的,嫩绿的叶儿长满枝头。渐渐的,小燕子也回到了屋檐下的窝里。渐渐的,眼看着小麦泛黄,收麦、回茬小秋的大忙季节就要来了。张家妈妈估摸着从“进门喜”算,离叶子临盆还有两个月时间,于是,就更加照顾地仔细周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叶子却提前显露出了要生娃儿的样子。这天中午,才吃过午饭,小张上了炕,靠着被卷儿正打着盹儿。突然,叶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肚子阵阵作疼起来。小张赶紧喊来妈妈。
      说时迟,那时快。张家妈妈见叶子像要生的样子,就赶紧拿来一大块米黄色的油布铺在炕上,又在油布上铺了炕单儿,急忙让叶子躺上去,盖上被单儿,脱了裤子。她一边让儿子赶紧骑上自行车,先去喊接生婆,再去柳湾接叶子妈妈;一边又让老头子赶紧烧上一大锅热水。
      一袋烟的工夫,接生婆就到了。老婆子麻利地掏出剪刀,点着油灯,又让张家妈妈赶紧拿些擦拭用的软和布块儿,预备着。不到一个时辰,叶子妈妈也从柳湾赶来了。张家妈妈从瓷罐里舀出大半碗黑糖,又忙着去煮鸡蛋去了。张家老头子让儿子去向生产队请了假,一家人焦急地等待着孩子的降生。就要做爹了,小张兴奋不已,又跑出去买了鞭炮、买了几包纸烟,买了好几瓶子酒,预备好几张炕席子。父子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坐卧不安。
      直等到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叶子的屋子里终于传出了女婴的啼哭声。接生婆手脚麻利地把孩子收拾好以后,先抱着给叶子看了看。叶子接过孩子,在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便细心端详起来,只见女儿右耳垂下有一个小红点儿。张家妈妈给叶子端来了黑糖水和煮鸡蛋,随后让儿子给亲家母送来了饭菜。张家妈妈笑着打量了一番这刚出生的女婴之后,贴着接生婆耳朵说了句什么。接生婆回头收拾了一下东西,便随张家妈妈从叶子屋里出来。“我先去上个茅房。”接生婆说。“嗯,你去。”张家妈妈道。
      张家妈妈和接生婆从叶子屋子出来的时候,小张正在院子里张罗着给孩子“别草”的事儿。张家妈妈对儿子说:“那个等会儿再弄吧,先照护你大妈吃饭,忙了半天了。”“嗯。”小张硬了一声,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进到妈妈屋子去了。
      这张家是个不大的四合院,北厦是五间,东厦和西厦各三间。南厦的东头连着梢门楼儿,西头连着茅房,中间是敞开式的,放些农具、柴禾和杂物什么的。院子的地面是土的,院子四周也就是屋檐下是砖砌的台阶,院子中间有一棵石榴树。
      叶子住在东厦。东厦靠北的一间是用薄薄的内墙隔出的里间儿,盘着炕;中间和靠南的这两间算是外间,放着桌椅、衣橱什么的。
      张家妈妈住在北厦。北厦五间用隔墙分成相互联通又各自独立的三个部分。北厦正中的两间用作堂屋,迎面墙上是一副挂画,画儿两侧是条幅和对联,一张八仙桌靠墙摆放在画儿的下方,桌子两边各有一把圈椅,桌子前面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饭桌。吃饭的时候就把小饭桌拉到屋子中间,不用的时候小饭桌就靠八仙桌摆着。这里的人以东为上,北厦靠东的两间,是个独立的里间,是张家爹妈的住处,一个老虎灶连着大坑,灶和坑之间隔着一溜挡墙,挡墙和山墙之间,也就是炕的上方搭着两根长条的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对儿板箱。人站在炕上,就可以揭开板箱、存取东西。放板箱的木板下面是空出来的炕的一部分,放着被卷儿。大大的土炕,一直从后檐墙通到前檐墙窗户跟前。从窗下的炕沿到隔墙,依次摆放着厨案和水瓮什么的。北厦靠西的一间也用薄薄的内墙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放着衣橱以及存放粮食的大瓮什么的。
      张家妈妈把接生婆喊到自己屋里以后,一边向接生婆道着辛苦,递上谢礼儿;一边说天儿快黑了,要留接生婆吃晚饭,说说话儿什么的。接生婆忙了半晌,也累了,就顺势答应了张家妈妈的安排。小张开心地又是搬小饭桌,又是摆小凳子的,还给他老爹、给接生婆斟满了酒儿。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孩子的事儿,但张家妈妈似乎有什么心事,偶尔表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多时,晚饭就吃过了,张家妈妈使了个眼色儿,把接生婆叫到一边,两人小声嘀咕起来:
      “老嫂子,想问个事。”张家妈妈小声问接生婆说。
      “啥?”
      “你接生得多了。你看咱这娃儿,咱这娃儿足月吗?”
      “嘿嘿,足月啦。”
      “不是小产?”
      “不会,肯定足月。”接生婆摇着头道。
      “噢。”听了接生婆的话,张家妈妈心里似乎更有了定数。
      停顿了片刻后,张家妈妈又大声对接生婆说:“那个啥,老嫂子,你多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不坐了,你忙你的小孙女吧。”接生婆道。
      “再坐一会儿。那个啥,他爹,你陪老嫂子说说话。”
      “你难得来,再坐会儿。”张家爹过来说。
      “那行,再坐会儿。”接生婆答应了。
      这时,小张凑过来,问妈妈“别草”的事儿。张家妈妈说了句“那个再说吧”,便坐下端起碗,喝了几口温开水。随后,便径直去了叶子的屋子。
      一进屋子,张家妈妈先是和亲家母寒暄了几句,见亲家母身体还好。然后,话锋一转,沉着脸儿说:“这,从进门喜算起,还得两个月才生呢,可没想到今天就生了。不过,看上去这个孩子又不像是小产的。”一听这话,叶子妈妈这才回过神来,硬生生地愣在一旁,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叶子呢?那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了。她低下头,压着声儿抽泣起来。顿时,十个月前的一幕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十个月前的一天,正值盛夏,后半晌才下了一场雷阵雨,清凉可人的。下了雨了,手里的农活只得放下来,赶快回到家。闲着没事,叶子就在家里就洗了个头,凉一凉,辫好辫子,换了一件露着脖子和肩头的白底红格子的土布圆领衫,穿了一条扎着红布腰带的蓝裤子。圆领衫的下襟儿正好落在红腰带上,走起路来红腰带时隐时显的,煞是好看。
      和往常一样,叶子吃过晚饭,端着针线篮篮,就到好朋友家里去玩了。两个姑娘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又说又笑的聊着天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于是,叶子就在她同学的屋子里脱了外衣,仅穿着一条宽松的土布裤衩,盖条被单儿,就睡了下来。毕竟是夏日的夜晚,姑娘家睡梦中动来动去的,盖不好、袒胸露背的也是正常的事儿。
      也不知到睡到什么时辰,叶子睡梦中觉得有人重重地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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