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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翁同?轻轻咳嗽两声,守在一旁的阿福立马惊醒。
“老爷,老爷,你睡凉了?”阿福忙上前给翁同?掖被角。
翁同?道:“不碍事的,寒气都快消了。”说着,眼睛盯着窗外的下弦月,便想起床往外走。
阿福知道拗不过病人,只得为他披衣保暖。搀着翁同?到了院中,只见那下弦月白得发亮,好似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
翁同?忽而笑道:“下一次满月,我怕是等不到?? 闭饣八档糜殖林兀?此朴秩魅弧
阿福听得心里难过,呜呜咽咽地说:“老爷……快别这么说……”
“老夫今岁七十又五,倒也差不多啦,”翁同?不以为意,忖了忖,缓缓吟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今而后吾知免夫。”
“老爷,你在吟诗么?”
“不是,这是老夫留给自己的挽联。”
“老爷!”阿福跺跺脚,“快别说这些丧气话。”
“等季直来了,你让他来书写我这副挽联,”翁同?道,“老夫便了无遗憾。”
阿福叹了口气,才道:“老爷,昨日你为何让张公回通州了呢?”
“生离死别,自是人间最苦,我如何忍心让他亲眼目睹?”翁同?淡淡一笑,“老夫死后,便葬在虞山吧。虞山与通州五山隔江而望,也算是全了我与徒儿同游狼山的愿望。”
阿福泣不成声,把这话深深刻在心上。
7
弥留之际,翁家陆陆续续来了些亲眷。
六日后,张謇匆忙赶来常熟。忍着悲痛,写完老师自撰的挽联,张謇又放声哭了一场。这一哭,哭得翁家的亲眷都又纷纷堕下泪来。
再次拜祭,张謇把写给翁师的诗焚化在棺木前,低低地念:“平生感遇处,一一缭心曲。”念起东单牌楼巷口的第一面,那有着垂胸长须、灼灼目光、秀雅气度的老儒,宛似相见于昨日。只是,转眼之间,他又与自己阴阳相隔,再不能共话家国,闲论艺文!
阿福见张謇神魂不守,怕他伤心得过了,便伸手递了帕子,轻声安慰道:“张公,老爷说,墓地和故居的修缮,也委托于你。”
这句话,到底把张謇从迷思中拉了回来,他忙道:“老师信任徒儿,徒儿自当效力。”
说罢,才起身去与翁师的亲眷商议后事。
阿福见张謇总算振作了些,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我这个谎撒得也恰到好处。
忙碌数日下来,张謇又得回去处理通州的厂务。甫一回通州,却又一头扎进大生纱厂,看着翁师为他所题的对联出神。
“枢机之发动乎天地,衣被所及遍我东南。”目光抚着对联上的一笔一划,口里念着期许与担当,张謇不禁又陷入迷思之中,恍觉翁师并未走远。
迷迷瞪瞪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却不得不面对现实。事已至此,倘要尽这师生之义,只能把修缮故居之事办得妥当体面。
 
第69章 今而后吾知免夫(6)(7)(8)[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