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守舍的模样,徐夫人便没进屋,只对仆人做了手势,默默退下。
一刻钟后,张謇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事,跑去吩咐徐夫人,帮他准备行礼,他要亲自去一趟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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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海,第一件事便是与广丰洋行负责人议事,约定明年不再续租。
至于说,要将暂寓于广丰银行里的上海公所迁至何处,张謇还在考虑,这也是他必须亲自来上海的原因。无论是将之置于上海,还是搬到通州,都得先考察一番。
林兰荪弄清张謇此行的目的,也不多话,只陪着张謇在上海转悠。
两三日后,他俩选定了小东门外的一套半旧的房舍,谈妥了价格,签了合同。
二人慢慢走在黄浦江边,被那凉凉的江风吹得脸都木了。
林兰荪突然问:“这两日跑前跑后,可辛苦东家了。”
原来,张謇甫至上海,便患了呕吐泄泻之症,几日几日地吃不下饭、睡不着。
张謇颇为惭愧,对林兰荪说了几次抱歉,他却并不觉得委屈,反倒说:“东家肯继续用我,便是我最好的褒赏。再说,有了独立账房,也不用担心泄露机密,自然更好了。”
张謇苦笑道:“你这是在宽我的心。有时候,我都不知我能不能坚持下来。租一年,须再预付一年租金。两年租金掏出去,那一霎时,我感觉我快破产了。”
说罢,往那江边的栏杆上一趴,目之所及,便是那浩渺盛大的水势。华灯初上,本该熏染得人心欢喜安然,张謇却觉得,那涌动的江面拱动着他的愁思,快将他整个儿淹没了去。
似受蛊惑一般,一只脚竟向那栏杆之外伸去。
“季直!”林兰荪愕然不已,连忙拉住他。
张謇这才醒过神来,就势坐在地上喘气,少时才道:“是我魔怔了。”
林兰荪也盘腿坐在他跟前,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很喜欢一首诗,诗里说‘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人生,便是如此,没有几件容易的事。就像……譬如说,季直你读书数十载,如何不辛苦,但你终于还是登上了榜首,做了状元呀!”
“状元……”张謇有些自怨自艾,“状元也没甚用,连招个股,都招不上,身子还拖垮了。”
林兰荪见他心灰意冷,遂打趣道:“怎么没用了?不信啊,咱们打个赌。”
“嗯?”张謇对他这跳脱的思维吸引住了。
“你写一幅字,我写一幅字,都拿去卖,我赌你比我卖得好。”
这话说得张謇一愣,继之以无声的沉默。林兰荪觉得奇怪,便拍拍他胳膊,问:“季直在想什么呢?你不信?状元的名头,拿出去就是真金白银啊!”
这一说,逗得张謇哈哈大笑,一股脑儿从地上跃起。
林兰荪一边站起,一边问:“怎么啦?”
“这个赌,我就不赌了,这个事儿还真可以办!”
“啊?”林兰荪大是意外,赶紧道,“我那是瞎说的……”读书人的体面,林兰荪是懂的,方才不过逗他开心罢了。
“不瞎,不瞎,你说得好,就这么办,”张謇来了精神,大步往前走,“以后,你别‘东家‘东家地叫,还是‘季直好,很是亲切。”
第35章 天地之大德曰生(3)(4)[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