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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将离(三)[1/2页]

浮沉止 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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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栾洛云的东偏房里先放了行李,这采桑别院看着不大,可内里却别有一番洞天。
      这外头看上去只有长亭大小的东边屋头,里头是五脏俱全,进了房门,便见南北走廊上置下了三间布置一样的客房,颇为紧凑。
      领着众人在靠北面的房间里放好包袱行李,栾洛云大致交代了这采桑别院的陈设布置,还没聊上几句,那头伙房里有些沙哑的“开饭”便幽幽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油烟伤药性,濒湖子索性在离着主屋较远的东南角伙房里搁上一张桌子,端上一盘刚出锅的鲤鱼焙面,一大盆陶盆盛的清炒马兰头,一荤一素,可分量却也足够五六个人吃,鲤鱼焙面是魏末改良的豫州名菜,炸透的鲤鱼撩上数次活汁,等两面透味,盖上新焙的蚕丝一般的细面,鱼肉软嫩鲜香,入口即化,焙面蓬松酥脆,沾上汤汁更是美味无比,自魏朝中原名厨改良以来,这道鲤鱼焙面便有老饕嘴里“中原第一菜”的美誉。
      天下菜系祖豫州,地处中原,人族始兴之地,百千年来不断改良,豫菜自然做得典雅讲究。可濒湖子厨艺也颇是不凡,君山府在珉州南边,豫州还远着,可濒湖子这鱼做得色香味俱全,颇有天下名厨的风范,栾安宁年岁还刚刚记事那阵子,八九来岁的样子,新年陛下赐宴中便有一道鲤鱼焙面,听说还是名厨之作,可面前这条丹红色的鲤鱼较之却也不遑多让。
      栾洛云帮着端上那盘喷香鲤鱼的时候,南佑黎大老远闻了香气,连咽了几口口水,像剑客盯着一柄绝世名剑一般,手上的竹箸都在手指间微微打起颤来,惹得栾安宁跟小燕奴相视一笑,又默契地摇了摇头。
      栾安宁见四周落座的没有刚才那位瘦高的老者,心里奇怪,不过环视间又看见南佑黎嘴角都微微流涎,眼神都在发直,轻笑着拍了拍南佑黎的肩膀,取笑道:
      “下厨的濒湖先生还没落座呢,濒湖先生是长辈,还没动菜,佑黎你可不能动筷子,不然依你那吃相吃法,恐怕这盘子都得给你吃了,咱们都只能喝西北风去。”
      南佑黎悻悻放了筷子,扭头说道:
      “想不到药老头子还真是个全才!会医术会种田,还能做菜烧饭,你说这样啥都能干的人是站在众生之巅的临仙人,搁在以前,我是绝计不信的。这鲤鱼焙面我在新云楼里头也吃过两回,可闻着却远没有药老头做的这盘香,安宁你不是说之后的日子有得难捱了吗?依我看哪,风平浪静也挺好,天天尝着药老头的手艺,我看啊,过一段日子这麒麟望仙榜上就没得小爷咯!”
      栾安宁也深吸了口那股鱼肉满溢出来的香气,笑笑道:
      “这倒不会,油炸之物虽香,可性味燥热,吃多了上火,估计先生也就是看咱们来了,才舍得做这么道鲤鱼焙面呢,珍惜一些,佑黎以后你想吃都不见得给你做。不过春鲢夏鲤,吃了不悔,春夏之交吃上这么条大鲤鱼,也算是没亏待这一个多月的颠簸。”
      话音没落,撸起两边袖子的濒湖子便端着个不起眼的木盆自外头出来,边在木桌旁落座边说道:
      “几十年前我在豫州行医的时候,替龙门楼的掌勺大师傅治了背疾,这道鲤鱼焙面也多是承袭了他的做法,只可惜鱼是下头湖里头别人养的,岂其食鱼,必河之鲤,若是换用豫河之鱼,味道还要更鲜美几分。你们来的日子颇巧,赶上了好时候,春夏之交,气候还没回暖,再晚上几天,下头落桑溪旁长的马兰头也就不嫩了,口感要差上许多,鱼我今日不管,估计你们也不会放过,可马兰头你们得给我吃完了。”
      栾安宁点头恭敬道:
      “先生谦虚了,做法归做法,可我们几个哪怕知道了做法,按图索骥,做出来的鱼也多半难以入口。”
      南佑黎临着濒湖子坐,见老头像珍宝一样把木盆藏在近前,以为是这古怪老头藏着什么宝贝珍馐,好奇地往那木盆里探去,却瞥见那木盆里头是些泛着黝黑的菜,散着隐隐的糊味,上头拌了些新鲜的蒜泥,轻咦一声,有些奇怪地问道:
      “药老头,这菜可都让惯坏的烧糊了!”
      栾洛云像犯了错一般一言不发,濒湖子面色没变,用干净的筷子在木盆里搅动两下才徐徐开口:
      “我吃就行,你们还是吃那两道菜吧,尤其是安宁,身体羸弱,更要注意饮食。毕竟也是自己辛苦种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也没糊成焦炭,伴些蒜泥,挑挑拣拣还是有能吃的。”
      南佑黎有些不屑,定眼又往那盆里瞧了瞧,那黢黑的菜叶子跟那道鲤鱼焙面真是云泥之别,看上去就难以下咽,他还是不太理解濒湖子的做法,还是说道:
      “菜都糊了,有什么好吃的?”
      濒湖子又取了两个稍大些的陶碗,填上米饭,取下两小块鱼肉,夹了些面,又添上两大夹马兰头,又转身放在木锅盖上,让热气熏着保持温度,做完了一切才又落座笑了两声,轻轻开口道:
      “佑黎,你没怎么饿过,自然不懂饥饿的滋味,那些经历过贫乏和饥饿的老人们,多喜欢把坏了的饭菜挑挑拣拣,破了的衣服修修补补,不是因为他们小气,而是他们知道这一件衣服,一盆饭菜的来之不易,我如今老了,多半是也染上了这个习性。”
      南佑黎插话道:
      “药老头,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半夜三更谁还没饿过似的!”
      濒湖子抬眼瞧了南佑黎一眼,只觉得到底是自小丰衣足食,离着贫苦百姓的生活太远,摇摇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你的饿是一种感觉,而我说的饥饿却是一种病,一种顽疾,天底下最简单却复杂的病症,连没看过一行医书的人也知道怎么诊治这病,可却偏偏拿不出药来。”
      南佑黎还是有些难以领会,支吾还想说些什么,濒湖子笑了笑,指了指面前那条鲤鱼,冲众人开口道:
      “先吃饭吧,道理就在那里,在心里或是在天地间,不会跑也不会凉,佑黎你暂时不懂也不急着明白。鱼和面可是会凉的,凉下的鱼肉便少了三分鲜味,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你们随我一同进悬壶给那两个小子送饭,安宁把你的行李理出来,悬壶里有沛然木气,能滋养生机,对你的身体有诸多好处,我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你先在那里住些日子。”
      “悬壶?”
      栾安宁小声嘀咕了句,栾洛云轻声道:
      “是药老头一件很厉害的法宝,安宁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栾安宁冲洛云点了点头,心里虽然好奇,不过看濒湖先生也细品起眼前的鱼肉来,倒也暂时放下疑惑,跟着旁边用玄力抢鱼吃的那尊“闷头凶饕”夺起食来,南佑黎一动起来筷子,这伙房方才有些闲适的气氛便急促起来,激昂热烈似玄修武斗,几息间几人就将那条两三斤重的鲤鱼分食,一大盆清炒马兰头也味道不凡,让南佑黎直接拿过盆,添上土灶里的锅巴一并吃了,看得原本一脸风轻云淡的濒湖子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栾安宁手脚太慢,又碍于濒湖先生也在这桌上,有些端着,施展不开,着实抢不过这桌上的“饿死鬼”们,不过小燕奴、栾洛云甚至南佑黎都忙里偷闲夹下一块最嫩的鱼腹送到他碗里,三块鱼腹,再配上焙面跟几块鱼肉,佐着清香咸嫩的马兰头,一大碗饭倒也吃得舒服。
      酒足饭饱,南佑黎以手为剑,附上玄力,削着木枝做剔牙棒,栾安宁久违的闲适下来,闭着眼睛听了会山林间的鸟语风声。
      濒湖子收拾了碗筷,招呼众人一同去主房送饭,栾安宁知道这位先生恐怕另有深意,而南佑黎则完全是好奇,好奇那件还能住人的法宝,也紧紧跟着前头那布衣老者。
      入了主房,这里布置陈设倒跟偏房里一样,明堂里重檐上凿开一道狭长天井,四周都是土坯子,不过依着山崖,却没怎么渗水,土坯墙壁显得干燥明亮。明堂中间跟两头屋子里都没挂什么古玩字画,布置朴素,不过空气里微微有苦涩的药味,廊轩上,四下里似飘着那日在露??山一样的晶莹光点。
      濒湖子领着众人往临着西厢药房的那头里走,走过长长的走廊,就是药房。
      中药味道愈发浓重,混杂在一起,成了一种特别的香味,那股飘散的晶莹光点愈发明亮起来。靠着墙陈列着古色古香的水曲柳中药柜,分门别类归置好各类药材,种类不多,
      柜台上放着个不起眼青色葫芦,模样不大,可却若隐若现,葫芦周身弥漫着连成丝线的光点,那光点凝实,像热浪一般升腾盘旋。
      南佑黎感觉玄脉内的玄气一阵温暖,这弥漫着的光点似乎在引导着自己各关穴里的玄气外溢,盯着那葫芦喃喃问道:
      “药老头,你说这东西是法宝?这玩意儿里头能住人?”
      濒湖子捋了捋胡须,笑道:
      “周末曾有一位自号南山先生的天仙,垂垂老矣时,以毕生仙力将故乡山野村落甚至碧空绿水与凡尘俗世彻底隔绝,从此无论仙凡,俱不能寻到此处,以此来躲避周末诸侯相伐,生灵涂炭的战乱。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件‘悬壶来头更大,声名更响,寄宿一方小小天地还算不得厉害本事。”
      栾安宁倒是没怀疑,既然濒湖先生如此说了,那情况便大差不差,不过这看着模样不大的葫芦里头能住下病人,仙人伟力,法宝之能还真是神乎其神了,不过想起来自己袋里头放的那个强梁巫符,想起南楚那个戴面具的仙人都能日行万里了,这葫芦里头有一方小小天地倒也不算如何惊奇。
      濒湖子负着手,开口解释:
      “容纳天地还是其次,若只是论法宝,恐怕裳青手上的那两件加起来也没这件‘悬壶稀罕,几千年前的《天机灵宝录》将这件‘悬壶列在第二十七位,如今已有归属,被人所知的法宝之中,就只有西秦剑冢那套帝狩剑和南楚方相公那件百鬼千面时难脸子能排在这件悬壶前头了,这悬壶里头的门道说实话颇为复杂,我得了这件悬壶近二十年,可也不敢称钻研透了。”
      濒湖子轻抬起手,轻轻勾指,那股萦绕在悬壶周身的仙力便弥漫开来,等栾安宁回过神来,四周之景已经截然不同,木窗木门甚至方才占地不小的药柜都消失不见,四周像是流动着浑浊的青色瀑布,将不算太大的空间封闭起来,众人面前只有一间低矮的瓦舍,白墙灰瓦,墙根角列着一口水缸,绕着屋子紧凑地种上了两分田地,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路自木门处延伸过来。
      “这里?这里就是悬壶里?壶里藏着的是这样一方天地?”
      南佑黎在四周青白色流动的气上敲了敲,却发现这瀑布如同棉花一般松软,用了几分气力撕扯,却发现这看着飘忽不定的“气”实际却坚固无比,恐怕连剑道仙人也撕不开这面青墙。
      濒湖子俯下身子,轻轻揉了揉田亩里几株新草的嫩叶,观察了一阵,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捋了捋已经间杂白须的胡子,笑道:
      “既然裳青让你们在我这儿住些日子,怀玉跟王爷又待我如挚友,那我也忝着脸以长辈自居。玄修也好,立身也好,不能教佑黎跟小飘零剑道剑术,可这些通识道理,我也算是个仙人,又活了大半辈子,还是能装模做样的讲上一讲。”
      南佑黎微微正色,他不像其他世族贵胄家的子弟托付给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门大派调教,剑术剑法脱胎于燕王栾平易,栾平易的剑道纯粹,从不掺搅别的手段,因此他对符?法宝这类“身外之物”只是浅尝辄止。可江湖纷争,向来不讲公平正义,死斗之下,暗器用毒,甚至以众击寡,只要能毙敌,便是厉害的路数招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今濒湖子要讲起这些通识,他也沉下心里静待着濒湖子开口。
      栾安宁点头道:
      “请先生指教。”
      濒湖子转身用手探了探小燕奴端着的碗,见饭菜还热腾着,想了想,还是低下身子,柔和冲栾洛云交代道:
      “洛云,你前些日子送过几回,不如先把饭菜给石头跟新无送去,再去看看屋里头种的那几株仙草长势如何,仔细着些,替我浇浇水可好?”
      栾洛云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了,从小燕奴手里接过那两份饭菜,朝天地里中间那座小屋去了。
      濒湖子不急不慢开口道:
      “安宁,方才在外头田垄间,你看出来珉州这边红土土质不好,不适宜耕种庄稼。可我不用玄力仙术,只靠经年累月深耕细作,改善土质,育种选苗,采桑别院临近的土地能一亩产下近七百斤稻谷,与江南丰饶之地的亩产相差无几,再在下头那条落溪流里新修水利,安置水车,开凿沟渠,引水灌溉,只要不遇大旱,溪流湖泊不干,这采桑别院左近的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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