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朝山上走了。
走了片刻,到半坡上,左侧山鞍里豁然开朗似多了个敞亮的平地,零星竖着几座破旧的禅房。
栾安宁大老远便看见禅房前站着个熟人,冲他喊了两声,那人闻声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眠画兄!好久不见?考的如何?”
说来也巧,来人正是韩眠画,那位天下楼门口遇见的落魄书生,身上襦袍跟没换过似的,落满泥泞灰尘,韩眠画见了栾安宁,有些欣喜,忙说道:
“栾公子!几日不见,我夜里誊好了批注,准备下午给你送到城里去呢!真巧!公子稍等一会,眠画给你去取!”
栾洛云没见过这人,也不知他怎么就和栾安宁如此熟络,又看他衣衫破旧,一副穷酸书生的模样,心底鄙夷,又低低说了句:
“真是晦气,出门没卜凶吉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许多腌?人?”
栾安宁微微皱眉,看见韩眠画也把这话听了进去,脸色似不太好看,忙笑着同他道:
“眠画兄不用这么急,这无相山离京城得有小十里路呢,怎么在此处?莫不是春风得意,来这里游山玩水?”
韩眠画忙摆摆手,说道:
“京城里……京城里寻不到客栈,便来这里住了,早晨寅时出门,也能赶得上开科,就省得……省得麻烦了……”
栾安宁点了点头,不露声色,他知道这位“眠画兄”境遇窘迫,身无长物,大多寺庙里会留几间客房供穷困之人暂用,有时还给些餐食,也算“慈悲为怀”,倒是个省钱的好去处。
“也不稀奇了,眠画兄可进了庙?放榜还早,不去寺里求求菩萨?”
韩眠画摇了摇头,有些支吾:
“这……还是,还是算了!”
栾安宁知他是担心香火钱的缘故,拉过韩眠画白袍侧漆黑的袖口,笑道:
“诶,不妨事,我知眠画兄是担心孤身一人,心中惶恐,正巧遇上了便一同去!我也要离京,正想求求菩萨保佑,买些香咱俩一并烧了!两人心愿,没准观音菩萨还重视些!”
南佑黎也闻声下来,与韩眠画互行了一礼,笑道:
“这么巧合的事情,眠画兄就给个面子一同去吧!”
韩眠画瞥了一眼栾洛云,又看见栾安宁和南佑黎脸上的真诚,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多谢栾公子和南公子好意了!”
“诶!不妨事不妨事!相逢即是有缘,眠画兄就别推辞了!”
南佑黎大大方方拽过韩眠画的胳膊,拉着他一同向山门殿走去。
山门殿门外立着尊一尺来高的石韦驮,只残留着点点彩绘落在盔甲下沿,依稀能看出本来模样,背后却让人用刻刀深深刻了草书“无用”二字,左手高持着降魔杵,右手叉腰,却孤零零的没在荒草堆里,若不是面前供着个香炉,插上了一支香,还没有木门上贴的门神威风。
栾安宁觉得好玩,这韦陀怒目金刚的模样,高抬降魔杵的姿势都和别的寺庙不同,韦驮菩萨是护法菩萨,别的韦驮多供奉在天王殿里,保一方寺庙不受邪魔侵扰,这尊特别的韦驮却横遭“贬谪”,落在路旁。
心里好奇,栾安宁紧走两步,笑着问道:
“小师父,这寺里的韦驮菩萨怎落了个‘刺配路旁的下场呢?”
明深看了看韦驮菩萨,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过身来说了句“小僧也不知道”,便又接着转身向寺里走去。
栾洛云撇了撇嘴,对栾安宁小声道:
“我就说是呆子吧!”
这回却不见方才替这小和尚辩驳的女孩了,栾安宁在周围看了一圈,都没再找到那女孩的身影。
从偏门进了天王殿,也不见寻常寺庙里常放着的四大天王,空空如也,只像是寻常的一座“三门”,门梁上悬着个许久不曾用过的青铜云牌,落满尘灰,用一尺红绳系着,悬在殿里,随风轻轻的摆动着。
栾安宁见正面刻着“有亦非有”,也猜到这云牌所写偈语是据佛教那著名的“四句百非”改写成的,若牌后刻字,该写“无亦非无”才得圆满。
走了数步,过了云牌再回身望去,却见那悬着的云牌轻动,背面却刻着意料之外的四个字,“不是风动”。
栾安宁笑了笑,这庙宇虽小,却果真玄妙无穷,不是风动,而是心动。
第84章 风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