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这话说得也在理,当今陛下就四个子嗣,长子据说登基之前便夭折了,甚至没登记在册,取名造牒,二子安溪,宣贵妃所生,册立为太子,三子安成和幼女洛云都是祺贵妃所生,由于长子没列族谱,所以栾安成虽是第三个儿子,但被叫做二皇子,栾洛云和二皇子一母所生,所以平日里也宠着这个小妹,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栾安宁默默折好了信纸,觉得今天之事似乎从头到尾都在叶裳青的掌控之中。
算计了自己,算计了洛云公主,甚至连这位二皇子今夜突然觐见陛下,栾安宁都怀疑有叶裳青的手段,那他到底所图何事?
栾洛云应该不会骗他,二皇子都没去这凤羽阁,那今晚的聚会又是何意?
见他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栾洛云也没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率直问道:
“安宁哥哥要不要一起去?”
栾安宁直感觉脑中如一团乱麻,短短两日,从一段春典开始,竟引出如此多的事情。
弃龙棋局是何意?两封书信到底又是何意?
栾安宁艰难的抬起右手,缓缓地捏了捏鼻梁。
上午淋过一通雨水,还胡作非为的饮了两口酒,下午又浸淫到那本男女情爱的话本里,栾安宁感觉此刻有些心力不足,眼前的光影闪动,意识也有些恍惚起来。
“安宁哥,安宁哥你怎么了?”
栾洛云也看见栾安宁苍白的脸色,忙关心的问道。
“没事吧,安宁哥,要不我让人去叫御医?”
“不用……不用,我对那个‘天下第一奇货也感兴趣的很,洛云,咱们一起去看看吧。不过我和小燕奴要扮成公主的奴仆丫鬟,公主也不能暴露了我们。”
“为什么?”
栾洛云瞪着大眼睛,眼波流转,对栾安宁的请求有些不解。
“也没什么,只是凤羽阁可能是齐王,晋王他们的产业,我出现在那里太过惹眼,父王淡出他们的视线许久了,也不想给父王惹麻烦。”
栾洛云点了点头,也没继续追问此事。
两人许久没见,谈天说地起来也没个停歇,胡乱的侃着。
栾洛云在不耍那刁蛮任性脾气的时候,还是有些可爱的,只是让她不耍那脾气比登了天还难,若有旁人能看见车厢里洛云公主一脸娇羞,浅笑依依的模样,恐怕立时就要到医馆查查自己有没有得失心疯。
没过多久,身旁那被唤做“萍雨”的丫鬟便轻轻唤道:
“公主,前面就是凤羽阁了,门口堵了起来。”
“那咱们先下车吧!”
栾安宁恰好有些担心自己这普通“家仆”和公主同车容易暴露,毕竟这凤车太过张扬,如此倒是正好。
栾洛云见栾安宁说了,也没反对,抢在栾安宁前面掀开了车帘走了出去,萍雨忙走过去半跪下来,用膝盖充当“马墩”,手搀着栾洛云下了马车。
驾车的老车夫只瞟了一眼,没说什么,脸上连神色都没有,像座腐烂的木桩子。
栾安宁神色也没多少变化,等栾洛云落定,也掀开门帘出去,小燕奴想来搀扶,被栾洛云轻推了一把,也只好撇了撇嘴站到一旁。
“公主,我现在是你的家仆了,你扶我要是被人看见,这戏还怎么演?”
栾安宁也替小燕奴报仇似的,没理会栾洛云伸过的手,自己跳下了马车。
看见叫“萍雨”的丫鬟仍半跪着,抬高膝盖要让自己踩下,心下里有些疼痛,想扶起来这丫鬟,但忍了忍还是没有伸手,同栾洛云笑了笑说道:
“这姑娘挺不错的,记得……多给些赏钱。”
栾洛云白了小燕奴一眼,脸上笑容灿烂,说道:
“我就说我挑的丫鬟不错吧,萍雨听见没有,快谢谢公子。”
那姑娘怯生生的直接把另一只立着的膝盖也放了下来,不停的叩头道: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诶,安宁哥这么喜欢,要不要我送给你,你把这捡来的给我,我帮你调教调教。”
栾安宁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忙朝凤羽阁走去。
“诶,诶,安宁哥哥等我。”
栾洛云见栾安宁自顾自走了,忙转头对那带着斗笠的老马夫交代了两句,带着丫鬟快步跟上。
凤羽阁这边冷清许多,多是因为在一条单向的巷子深处,凤羽阁又不似奇货坊晚上营业,白天里倒是人声鼎沸,晚上就门可罗雀起来。
但今晚却有所不同,栾安宁下车之地离凤羽阁还有些距离,便远远看见凤羽阁门口站着个小厮,凤羽阁里灯火通明,透着纱窗都能看见里面明亮的灯盏。
小巷道路两侧停着数目不少的简朴马车,马匹装饰都挑的是最便宜朴素的档次。
“不是说售卖‘天下第一奇货吗?怎么都是些这样的马车?”
栾洛云追了上来,岔开小燕奴,直接抱住栾安宁的臂膀,柔柔的问道。
“你看这些马车,你觉得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栾洛云盯着看了一阵,只觉得是几辆普通的马车,便说道:
“没什么不同啊,都是些便宜的马车,不过擦的干净,主人应该挺爱护的。”
“问题就在这了,用便宜马车的人家,多半也只是小康之家,马车不会擦的很勤。”
他指了指身旁的几辆马车,接着说道:
“你看这些马车的车轴,车轮都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没怎么用过,而京中已经下了三四场雨了……”
栾洛云不解其意,栾安宁也不多解释什么,毕竟自己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对栾洛云和盘托出,总不能直接说这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吧。
环顾四周,并没有南佑黎的身影,可眼下时间紧迫,迟则生变,只能先进去探听情况了。
见凤羽阁就在面前,栾安宁往离了栾洛云的方向挪了几步,小声说道:
“公主,后面我就扮做你的奴仆了,记得演的像些,千万别暴露了,这守门的若有询问,你不知怎么答,你便让我同他说。”
栾洛云眼珠子转了转,只点头称是,栾安宁也没想许多,便退后了几步,和萍雨,小燕奴站在一块。
又在地上抓了把尘土抹在脸上,细灰入肺,栾安宁喘了几声,险些咳了出来。
四人走近那凤羽阁,里面谈笑的声音不绝于耳,热闹喧腾,像是来了不少人了。
“今日盛会无信物不得进,请公主殿下出示信物!”
门口那小厮明显认识栾洛云,毫不怠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毕竟在京中混的,也知道最不能招惹的几个姑奶奶和公子哥都是谁,没这点眼力,早成了再南边乱葬岗上野狗的腹中餐了。
栾安宁看他面生,穿着也是普通的麻布衣物,没有什么标志。
但万幸不是昨夜见到的晋王府家奴,暗自松了口气,自己不像栾洛云风云人物,几年都不迈出府门,能认出自己来的少之又少。
栾洛云心里想着奇货,也不想惹什么大事,啐了两句,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上好玉佩来,递到那人脸上晃了晃。
小厮刚想伸手接过,就听见栾洛云幽幽的声音:
“怎么,下贱的看门狗还不认识这玉吗?接本公主的玉佩,你有几只手够砍的?”
那人哆哆嗦嗦收回了手,顿了片刻还是定了定神,跪倒在地叩了头,沉稳说道:
“公主殿下,小人认得这信物是二皇子殿下的,小人斗胆问一句,怎么在公主手上,公主要杀要剐都随便,只是公主若不说清楚,小人万不敢放公主进去。”
栾洛云演的极好,对栾安宁一招手,恼怒道:
“这下贱的奴才真是多事,清卫,你是二哥派来的,你跟他说。”
“殿下今日有事不得来,请公主代为购买,你有异议?”
栾安宁心里暗道了声果然,二皇子只是入局之人,不是设局之人,索性拉虎皮做大旗。
心里对这小厮也高看了两眼,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不像小家小户的家奴,应该是深受背后之人信赖之人,见过不少风浪。
那小厮伏身再拜,说道:
“小人不敢,只是平常这种聚会二皇子都不曾来过,敢问尊驾,二皇子殿下请公主殿下代购何物啊?”
栾安宁吸了口凉气,没想到这小厮竟还敢发问,心里突然没了底,若说不出所以然,恐怕今日这门是进不去了,只有再寻他法。
总不能说来买“天下第一奇货”来的吧!
栾安宁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叶裳青写的“天下第一奇货”很有问题,不像是写给栾洛云的,倒像是戏谑自己的。
叶裳青早就算到有此一问了?还是凑巧?
栾安宁不禁脊背发凉,若他算到此问……,这也太过可怕了。
那小厮见栾安宁沉默不言,再拜说道:
“若尊驾说不出来,恐怕……”
“怎么说不出来了,兹事体大,你既然敢问,自然知道今夜做的是什么买卖,我怎么知道此事该不该同你说?”
“尊驾勿扰,小人既然敢问,那尊驾只管说就是了,不必担心。若尊驾还有疑虑,小店也有青鸟,尊驾可差遣去宫中询问!只说小人叫东一便是。”
栾安宁暗暗吃惊,可以传信宫中的青鸟,毕竟大栾为了避免宫内宫外私通,除了皇子亲王和在外将军之外,没有几人有此特权。
栾安宁深深吸了口气,他突然想到一个名字,但心里总犯嘀咕,不知对与不对,沉吟了半晌,说道:
“不必了,殿下欲购……几个豆儿。”
那人听了这话,兀自抬起头来,深深望了一眼栾安宁,似是不相信二皇子会把这么重要之事委托别人。
“怎么,还有问题?你非要殿下亲自过来是吗?殿下与公主一母同胞,亲密无间,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若不信,你也可以差青鸟去问,但耽误了殿下事情,你担待得起吗?”
见了那人神情变换,栾安宁知道一击得手,赶忙大军压境,问罪之言如狂风骤雨般砸了下来。
嘴上连珠炮似的响个不停,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
小厮神情变了又变,半晌才下了决心:
“既然是二皇子委托,那公主殿下便进去吧,只是除了这位替殿下办事的客人外,其余之人还是不进为好!”
“你!放肆!”
栾洛云脸上恼怒之色更甚,气得脸上红了一片,透出雪白的肌肤,比凤羽阁门前点的灯笼还亮些,她抬脚便要猛踹面前小厮,栾安宁忙阻止道:
“殿下,殿下息怒!不进便不进了,替二皇子殿下办事要紧!”
栾洛云听了劝,默默放了抬起的脚,也亏是栾安宁劝她,别人劝她,她非多踹两脚不可。
栾安宁见事情了了,转过身去对小燕奴眨了眨右眼,示意她不要担心。
小燕奴也用几乎看不出来的幅度点了点头。
“那公主殿下咱们进去吧!”
栾安宁小声催促了句,紧随着栾洛云朝大门走去。
那小厮站起身来恭敬道:
“殿下,尊客,今日盛会恰好赶上陛下开科取士,有不少外地来的朋友一并参与,不光是原来的老人,已经被提前带进了阁中,主人让参与者带上面具,彼此之间不要暴露身份,免得落人口实。”
他招了招手,后排另一个穿着一致的奴仆抬出张不小的木盘,上放着形形色色的各式面具。
栾洛云觉得新奇,倒饶有兴致的挑了个墨燕面具带上,栾安宁觉得如此更好,毕竟京中那些王孙子弟还是有不少认得自己的,也省的遮掩了。
他也没挑,顺手拿了个顶上的面具,看了一眼,也认出了面具来历,这是个不知哪里寻来的傩仪面具,生着怪异的两角,画着狰狞的脸,煞是恐怖。
这是错断,食鬼神的凶兽。
……
凤羽阁外。
小燕奴见栾安宁同洛云公主一同进去,总感觉心里惴惴不安。
她不在栾安宁身旁!
四周停着不少车夫和穿着朴素的闲人,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样被阻在了这阁门外面。
三个两个结成伴聊着,谈天说地,小燕奴却只听得见自己那心脏,跳个不停。
南佑黎不知所踪,虽然他放浪形骸,幼稚任性,但在大事上还是靠得住的,眼下却没和自己与少爷回合,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要不要去梨花巷寻他?”
可眼下栾安宁身旁没人,他又不会武功,要出了事怎么办?
夜晚的清风徐来,吹得灯笼晃荡,杏花微落,柳枝轻摇。
但小燕奴却闻见一阵淡淡的腥味,奇怪的腥味。
鬼使神差的沿着凤羽阁大门的外墙向后面走去,那股腥臭的味道就愈发明显。
“这是什么味道?”
灯笼被远处飘来的光印在侧墙上,留下墙中间一个个巨大的圆影,和着街道旁栽种的柳枝,投下狰狞可怖的躯干,黑腾腾如同群魔乱舞。
耳边一切喧嚣声都滞下了,扶着墙根,小燕奴此刻只听得见愈发沉重的心跳,越来越急的喘息。
攥紧了手中拿剑的盒子,那股腥臭的味道在前面巷子更深的地方,没有光的地方。
味道越来越重,径直飘进小燕奴的鼻子,像腐臭的生鱼。
“要不要去看?”
心里想着,脚却已经动了起来,那是本能的反应,她想查清那味道,是什么?
脑海里莫名的将栾安宁的安危和那味道联系了起来,保护栾安宁的意念胜过了恐惧。
布袋被死死的拽住,发出几声布匹撕裂的声音,小燕奴用力之下,指节都泛着阴森的白骨颜色。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更深邃的黑暗,离了墙边,小燕奴挣扎着向前走了近十步,方才看见了那散发着腥臭味道的东西。
那是……
一只死猫!
金黄的毛发上带着点点黑色的斑点,头落在不远的地方。
小燕奴只觉得脑子炸开,脊背发凉。
这猫她认得!
第67章 洛云(万字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