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殿前失仪,成何体统!”
“……”
栾平易不管众官叫骂,自顾自走到首告者许如镜面前,咧嘴笑着说道:
“这位便是御史许如镜许大人吧?这么多年不曾交际,你还没死啊?”
装作思索了片刻,又戏谑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许如镜,许大人!十年前栾楚之战首败之后,你曾上奏先皇建议割地请和,只是后来南楚兵败,又和本王一起纳南楚降表,怎么如今十余年了,人是愈发老了,却还是一副不要脸皮的模样?”
“十年前是栾秦战事吃紧,形势所迫!今日朝堂所议是栾安平之罪,王爷!你不要东扯西拉!”
栾平易怒道:
“东扯西拉?方才我与陛下谈话,问及陛下,你是何人,替陛下答话?”
又走到另一名站出状告燕王的朝官面前问道:
“你又是何人?你也是陛下吗?”
栾平易的声音陡然拔高,似洪钟大吕,大喝道:
“你们眼中还有没有陛下,还有没有大栾法度?还是说你替陛下答话想取而代之呢?”
“你少在那放屁!乱扣帽子!栾平易,别在那扯东扯西,我看目无尊法的是你吧,持剑上殿,你才是想造反吧?”
居于百官前列,同样身穿亲王鸾袍的一人指着栾平易骂道。
栾平易目光扫过去,嗤笑道:
“怎么?刚才打了几只狗,主人就急眼了啊?齐王大人!”
众官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今日被问罪之人却在堂上大放厥词。
燕王全然不理会,盯着刚刚站出来的齐王,像是一只凶兽盯着猎物,嗜血的眼神几近放出光来。
他也曾是仗剑西秦,入过北荒的绝代剑客,又怎会害怕朝堂上不痛不痒的唇枪舌剑。
盯了许久,齐王直感到背后发凉,浑身都不自在。
“你看,你看什么?”齐王喝骂道。
“怎么,栾平坚,如今我断了仙路,你这个废物就想骑到我的头上?皇室无尽资源,灵丹妙药终日供给不断,天下的剑客,你想让谁为师便让谁为师,可现在你还是个废物二品,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老子还是你的皇兄吧,怎么如今连礼法都顾不上了,陛下谦逊,都称我一声兄长,你是何等东西,直呼我栾平易大名?我大栾皇室何时如此不讲礼法,连兄长的名讳都能直呼了?”
齐王脸色一变,没想到这燕王今日竟然如此行事,本以为如今燕王失了最大依仗,当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了,可眼前燕王寸步不让的模样,一如多年前朝堂上顶撞先皇的那个少年游侠。
“不讲礼法!栾平易,若说礼法,那我来数数你的罪过如何?你是不是还要顶撞皇兄?”
齐王身旁,一个略微瘦些的人影闪了出来,同样穿着亲王鸾袍,不过年岁大了许多,眉宇间与胖乎乎的齐王有几分相像。
栾平易见此人出来,躬身笑笑说道:
“岂敢!晋王兄别来无恙!栾平坚不懂礼法,我身为兄长自当教导一二!晋王兄为父皇长子,年高德劭,断不会像齐王一般行事!”
挡在齐王前的晋王冷冷道:
“少跟我假惺惺作态!圣贤云:己欲立而立人,你若是知晓礼法,今日你怎能持剑上殿?又谈何教导齐王!今日在陛下面前将栾安平的罪过一一交代,如若不然,目无尊法,持剑上殿!你怎对得起宾天的父皇!”
栾平易听了父皇二字,脸色一变,方才微微躬下的身子缓缓直了起来,盯着晋王说道:
“晋王者,大才也!圣贤之言张口就来,可圣贤亦有云: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如今晋王齐王俨然好的跟一个人一般,倒是羡煞了小弟啊!”
“你……”
晋王见栾平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倒用先贤之话攻讦自己,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指着栾平易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
“你,你什么你,晋王不是一向身体不适吗?怎不在府中养病,今日却冒着春寒来此议平易之罪了?”
“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人得而诛之,本王来殿前议事自然是为了大栾律法公正,免得你栾平易为了私情,徇私枉法!”
栾平易狂笑起来,连笑几声,笑得殿内朝臣胆寒。
“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那我问你,你说吾儿安平内而渎职,深负皇恩,外而欺民,践踏律法,人证呢?实证呢?”
栾平易笑容一收,取而代之的是锋利似剑的目光。
“实证!自然有!”
这声音斩钉截铁,如霹雳当空!
站立一旁的许如镜高喝道,他既是今日首告之人,自然不怕事!也不怕死!
“燕王爷!实证有云州刺史何止水书信一封,栾安平在云州罪行,信内俱详之!”
白发苍苍的许如镜自怀中掏出一封精致的书信,信封上面清楚飞着何止水的署名。
方才被燕王震慑沉寂下的一干朝臣,此刻又如打了鸡血一般激昂起来。
凤翥殿内头颅和青玄石接触的声响此起彼伏,无数齐王派系的朝臣跪伏下来,要请陛下主持公道!
栾平易见了许如镜手上书信,走上前去将信取下。
许如镜只以为燕王要详读信中内容,便也任他取去。
只听
“滋啦!”
声响虽微弱,在跪倒的众臣听来,却如响雷炸耳。
“滋啦!”
栾平易看也没看,直接将手中书信撕碎,漫天白雪般坠到地上!
“你!你!你竟敢如此行事!”
许如镜气的面颊通红,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要参你!老臣要以死参你!”
许如镜头颅似小鸡啄米般在凤栖石地板上磕着,声响不小,一刻不停,额头都砸出血来,在青玄色的凤栖石地板留下一小片红色。
“陛下!陛下!老臣愿死谏!燕王栾平易目无圣上,目无法纪,张扬跋扈!若不降罪革职,恐成大栾祸患啊!”
“你说本王目无法纪,那我问你,按太祖所立《大栾律》,首告者若想将罪名落实,所需何物?”
许如镜全然不理会,仍自顾自的朝那牌匾下的消瘦身影叩头。
零星没有跪下的几个朝臣中,居于前列者站出一人,说道:
“既然王爷有问?老臣便来回答,按《大栾律》公式卷一第九条,状告朝廷官员,皇室宗亲及有功名之人,首告者应提供可以定罪的物证,与案件有关的人证,缺一不可,且人证需亲自到场,物证也需验明真伪。依照此律,若要状告王室宗亲,一封书信怕是不够!”
栾平易定睛一看,这陡然站出之人正是南怀玉,点点头对许如镜喝道:
“南相所言你也听见,这一封书信,不验真伪,无有物证,你便要定本王罪证!是谁在藐视大栾律法?许如镜!凭借一封书信,便想把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爷革职拿办,若人证物证俱在,你是不是要本王阖府的项上人头?”
“你!”
许如镜年老体衰,栾平易一激之下,口吐一口鲜血,直直向身后倒去!
“许大人!”
“许大人!”
“传御医!”
身旁官员纷纷围将过去,晋王怒道:
“栾平易,你口口声声说的礼法呢?朝堂之上,口出狂言,欺辱老臣,致使许大人急火攻心,成何体统!”
“礼法?你和栾平坚做的什么好事,欺我王府丫鬟,诬告我栾平易的儿子!行着小人行径,就不要扯什么君子的大纛!若觉得我栾平易如今爪牙俱落,便人尽可欺,你们尽管试来试试我手中这把青冥剑,依旧锋利否?”
栾平易从燕福手中拿过长剑,带鞘遥指着许如镜身旁的诸位达官显贵。
众人恍然如梦,仿佛面前持剑的燕王修为未失,依旧是那个《浮沉仙录》上大栾第一剑仙!
“你少在那拉扯!持剑上殿,罪同谋反,凤翔卫何在?栾平易谋反,其罪当诛杀,给我拿下。”齐王涨红了脸,几近破声的嘶吼,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立侍在宫殿两侧的金甲军士面面相觑,一个王爷要拿下另一个王爷,但齐王领凤翔卫统领,辖制凤翔卫,名义上便可号令御前侍卫,那这令是奉还是不奉?
再说今日殿上的情境他们全都看在眼里,这大栾军中,唯一能和面前这持剑的燕王相提并论的,只有西拒大秦的“镇西侯”和统领北疆兵马的“武安君”了。
可这两位,都远不如燕王传奇!
这个年少青衣仗剑,游历江湖,国难时力排众议,统领刚刚兵败的南疆军击溃南楚,扶大厦将倾,立下不世功勋的王室子弟!
一些军士不为所动,纷纷望着玉阶之上那道侧对群臣的消瘦人影,等着陛下的指令。
另一些则耐不住寂寞,拔剑出鞘,跃跃欲试。
“我看谁敢?”
第36章 同凤亲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