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屯衙,只要走路还稳当,没啥病的郎中都被请了来,不来能如何?一个抗旨杀头的罪扣下来,谁受得?大家皆长了一个脑袋,够砍几回的?
许玖见大堂里坐了方掌柜,本想和他坐一处,白石催着她往内宅上去,说的是张大娘子急寻她看诊。
许玖无奈只得跟他走,又忍不住嘴巴犯贱的去招惹白石。
“哥儿找的借口好生烂,屯令娘子寻我看得什么诊?边屯谁人不知我擅长接生治外伤,娘子今年五十有二了吧?生孩儿估计是不能了,治外伤怎会找我?她家府上就现养着郎中呢!那里用得上我了?”许玖声音脆,噼啦啪啦一堆说的又快又顺溜。
白石使力捏着剑,他是个极沉稳的人,今日怎得就觉得忍无可忍了呢?好想砍人。
“娘子既知缘由,何必说破?”难道不能见了他家三爷再问为什么大半夜非得见她?
“我害怕!”
身后人声音忽低下去了,白石忍不住回了头,见身后人耷拉着脑袋,肩上扛的包袱又大又可笑。
“三爷还会打你不成?”白石吐槽道,若是会打,估计五年前便给打死了吧?
“哥儿你不懂,我并不怕他打我,只怕他盯着我甚也不说!”许玖揪着羊皮袄上的毛。他不说话,她便坐立难安,若比沉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赢的。
白石点点头,他也怕他家三爷不说话,只盯着人看,黑漆漆一双眼,直看得人后背发凉。
“娘子以后唤我白石即可”,其他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许娘子只得靠她自己了。白石心里默默有些幸灾乐祸,自己又迅速的给掐灭了,一个好的侍卫,不该有太多情绪的。
兜兜转转,许玖终于在转晕之前被带到了顾雁行住的房门前,白石行了一礼退下了。许玖站在门口发呆,这是什么哥儿?至少给敲门通报一声嘛!
“门是原色红木门,应该不会被虫蛀吧!看着很厚实,该重些敲还是轻些?应该还没睡吧?若是换了寝衣呢?我该不该抬头看他?该行什么礼?他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我吧?若不我先回去…”
许玖站在门口继续揪皮袄上的羊毛,纠结着该怎么回去,她忘了来时的路了。忽的门从里面拉开了,出来的是青松。
门外的人嘴里念念有词,青松习武,听力极好,听了屋外人嘴里念念叨叨的内容,嘴角抽了又抽,他怕自己再不去开门,这许娘子当真就要逃了。
“娘子请进,三爷等你呢!”青松做了个请的手势,看许玖终于磨磨蹭蹭进了门,哗啦一声从外面还关上了门守着。他与白石,必有一人在三爷十尺之内的。
若她还能和他一道,许玖想她一定会扑上去抱着他再也不撒手的。她年少无知的年岁里是他,情窦初开的年岁里是他,他是她的心之所向。
当日她走的那般决绝,那时燕城里谁人不知长公主于他有意?长公主又是何许人也?为了顾雁行世间闲话脸面皆不顾了。只简单的一个套就把傻子似的她给套了进去,她不敢以命相搏,就只能离他而去,后来她想,当日她该信他的,他那样聪明厉害,定护得住她和团子吧?
世人皆说长公主菩萨转世,是来世间救苦救难的。许玖想起那日里长公主鞭她的样子,是佛是魔,也只一念之间罢了。
“过来坐吧!”顾雁行看门口低着脑袋不言不语的人,房里烧着炉子,穿的这样厚,她不热吗?若是热出了汗,出门吹了冷风,又该风寒了。
许玖抬脚走至顾雁行面前,胡乱拱手行了礼,坐在了他下首位置。摘了帽子将包袱放于面前桌上,侧头看眼前人。
当年长公主成婚,乃国之大事,圣人下旨减免了半年赋税,即使是边屯,也是人人奔走相告,拍手称快。只传公主嫁的是当世最年轻的户部尚书,是顾太傅家嫡出三子,此人芝兰玉树,才高八斗,和公主正真是良配。
本朝有祖训,驸马不得入朝为官,圣人为了长公主与驸马,连祖训都改了,可见圣人对顾尚书是如何看重啊!
那是顺和二年的事儿了,只长公主成婚的事,足足被人谈论了半年之久,那时团子刚满周岁,她给团子剃了胎发,将她托付给了吴娘子,日日起早贪黑去接生看诊。
团子抓了周就断了奶,日日啼哭不止,是李家姐夫托人买了一头奶羊,羊奶腥臊,团子不愿喝,她又买了糖,放锅里熬煮,等团子和比她大半岁的铁子喝上羊奶时,她已黑瘦的不成人样。
有些事儿不想便罢了,若是细细想来,她当日是怎样活下去的?世人只道长公主和顾尚书郎才女貌,谁又知晓顾尚书还有个和离了的娘子?谁又问过为何好好的就和离了?
“不知顾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许玖自认为自己表现的极好,嘴角拉开的弧度刚刚好,说话的语气既不过分恭敬,也不过分谄媚。
她问的人久久不回话,似神游太虚般安静的双手搭在膝头坐着。双眼盯着桌上一块看着像石头的圆滚滚的物事看,石头拳头大小灰突突一块,和无数普通的石头一个样,许玖盯着看了一会儿,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丧气的耷拉了脑袋安静的坐着。
她就知道,他最擅长的事儿就是坐着沉默了,若无人打搅,他可以不吃不喝坐一天。
她是悟了的,什么神仙般少年,只是个呆子罢了
第8章 突来兵祸(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