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颦:这位太子爷何时学了这首《长恨歌》?她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他,但在此地,这首诗也只能来自于她,倒是奇了。
她轻推开虚掩的门扃,轻步踏入。
“春寒……赐浴……对,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暖洗凝脂。然后……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
“咳!”她不认为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讲,接下的内容适合他烂熟于胸。
“老师!”太子勒陵见她进来,笑生双颊,跳下座椅,握住了她的手,“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老师嫌陵儿愚笨,不来教陵儿了呢。”
她挑眉:“为什么会这么说?”
勒陵赧然:“因为陵儿上一回没有将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然后老师三日未来,陵儿以为老师不想再做陵儿的老师了呢。”
真是个敏感的孩子。她冁然:“那么,现在作业完成了么?”
“已然完成了!”勒陵答得响亮,返回案前捧起准备了多时的文簿,双手恭敬奉至老师面前。
“老师三日未来,是因为老师给太子三日完成作业的时间。这篇《齐策观看感》老师会带回去仔细审阅,必定给太子一个最中肯的评价。”
“是,老师。”勒陵不胜欢喜,“不过老师,陵儿想问,那文中所道的‘形貌?i丽的邹忌,会真有其人么?”
看吧,大人总寄望小孩子的太多,也许她在给太子布置这篇作业之初也是希望太子能悟出所谓“此可谓战胜于朝廷”的真谛,孰知,太子对文中主人公的容貌感了兴趣。毕竟是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呢。
“应该有罢,因为世上既然像老师这样的人,自然会有邹忌那样的人。”不等她答,他已经径自给下了注解。
宣隐澜一怔:“老师是怎样的人呢?”
“老师很美呢,是陵儿所见人中之最美之人。就像是……像是杨家女,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咳,咳!”这娃娃不提起她兴许会忽略还有这个典故,“你从哪里得获这首《长恨歌》,竟还能默诵下来?”
“没有默诵下来,陵儿只能记得前面五句,后面就……”小太子面生愧色,“陵儿似乎很笨呢。”
她叹息:“老师问得是你从哪里得知的这首诗,老师自问从未教过你。”
“老师忘了么?这首诗是和老师的《治安策》一并拿给陵儿的。”
十日前,太子想拜读老师当年高中榜首时所著的华丽篇章,跑到翰林院的试卷库翻查未果,遂向她这位撰写者索讨。好在为防有朝一日再也不能熟记,她曾在试后默了十余份放在在书房,顺手拿了一份给他。想不到买一赠一,带了附属品,应该是哪一时信手涂鸦后的结果。对一个十岁的孩童来讲,《治安策》和《长恨歌》相比,显然后者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第一局:贾谊VS白居易,后者胜。白老爷子若地下有知,该会欣慰的么?
也许她可以从另一个层面诠解:《长恨歌》寓意非凡,能有力戒导未来的王者戒色戒淫戒骄戒奢……好吧,如此弘重的主题寄放在这首浅显上口的长篇诗歌上,和那些位自《红楼梦》这部字里行间充斥着对往昔繁华追忆贪恋的巨作中硬生生总结出了“无情的封建社会对一对追求爱情的纯真男女的无情摧残”中心思想的饱学之士们,当有异曲同工之嫌。
“老师,您说这杨家女和老师比起来,谁更美呢?”勒陵又问。
拜托,她是堂堂“男儿身”的国相呢。宣隐澜甩衣而坐:“杨家女是传说中有名的美人,老师哪能望其项背?”
“可是,诗中所说‘六宫粉黛无颜色,老师已然做到了啊。”
“何以见得?”她颦眉,“老师如何做到了?”
勒陵微微瑟缩,讷讷道:“是……是母后说,老师媚惑父王,置六宫粉黛于无物……”
“太子。”她微笑,“也许,对十岁的孩子来说,你现在这番话还可以理解为童言无忌。但对于王家的儿女来说,尤其将来要继承王位的太子,已然是失言了。今后,王后对太子的任何教诲,均不要随意向任何人透露,明白么?”
因为,她不是一个宽宏大度的人。王后再挑战自己的底线下去,她难保不会出手。
勒陵似懂非懂,只管点头。
这孩子慧根不弱,只是……是太优越了罢,比起邶风学苑那些自幼失怙的孩子们,究是太幸福了些。
“继续读书罢。”她道。
时移,世移,那些小朋友们可好?
第一二五章 一别经年,各自安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