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青鸟掀帘而入的动静比平时轻了三分。
顾承砚正仰头盯着门楣上那只银蚕，听见布帘擦过门框的窸窣声，转身时正见对方右手按在左胸——这是他们约定的34;密报安全34;暗号。
34;昆山传来的。34;青鸟从腰带暗袋抽出半张染了茶渍的信纸，展开时露出里面叠成蚕茧形状的薄绢。
顾承砚接过去的瞬间，指腹触到绢上凹凸的纹路，是用密针绣出的字迹。
他垂眸辨认片刻，唇角微微扬起。
三日前他将温感密书嵌入《圣经》夹层时，特意在书脊银梭里封了蜂蜡，那蜂蜡掺了苏州桃花坞的胭脂粉，遇体温超过六个时辰就会融化，在夹页洇出淡粉的痕迹。
此刻绢上绣着34;粉痕现，桑叶生34;，正对应修女怀中那页新显的字迹。
34;苏小姐，来看。34;他转身唤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松快。
苏若雪从里间出来时，手里抱着本青布封面的账册。
她发间还沾着点细碎的棉絮，应是刚从地窖清点完工业图纸回来。
听见召唤，她快步走至桌前，指尖拂过顾承砚摊开的绢布，目光突然凝在34;桑叶生34;三个字上。
34;是阿庚的手笔。34;她指尖轻叩桌面，34;我教过他三个月习字，这横画收笔时微微上挑的习惯改不掉。34;账册在她手下翻开，露出夹在纸页间的铅笔草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34;我们到了34;四个字，与绢上34;桑叶生34;的笔锋如出一辙。
顾承砚俯身去看，果然见草稿边缘有块浅淡的墨渍，是阿庚当年学写字时，被先生敲手板打翻的墨盒。
这孩子是苏州育婴堂的孤儿，去年顾承砚资助育婴堂时，发现他对数字极敏感，便收作小账房。
此刻见他能在昆山传来暗语，足见接应点已稳妥。
34;第二梯队该动了。34;苏若雪将账册翻至34;火种护送34;页，铅笔写的备注还带着新痕，34;地窖十箱图纸，用商会赈灾棉布的名头，分三批走。
杭州西溪码头的船商陈阿大，前日托人送了两尾活鱼——鱼腹里藏着他新制的船帆样品，防水性比从前好三成。34;
顾承砚的手指在桌沿轻敲，目光却落在窗外。
绸庄后巷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撞在青砖墙头。
他想起昨夜在密室里看的34;丝脉34;热力图，十二盏代表工业节点的灯全亮着，可浦西监狱那盏最稳的灯，灯芯却总在细微颤动，像有人隔着铁窗，用指甲一下下划玻璃。
34;青鸟。34;他突然开口，34;去巡捕房查近三日被捕名单。34;
青鸟刚要应下，苏若雪已先一步皱起眉：34;可是前日法租界才说要39;配合友邦维持治安39;？34;
34;查参与过39;江南纺织改良会39;的人。34;顾承砚没接她的话，目光仍凝在窗外，34;那批人里有会修日本织机的，有懂染料配比的——若是落在日本人手里......34;他没说完，喉结动了动。
苏若雪忽然握住他搁在桌上的手。
她的手还带着地窖的凉意，掌心却有块薄茧，是常年打算盘磨出来的。34;我让老周头去染坊盯着，把账本再往房梁上挪挪。34;她轻声道，34;你且放心。34;
顾承砚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
窗外的雾不知何时散了些，阳光透过窗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一片暖黄。
34;还有。34;他转头看向青鸟，34;苏州方向......34;话到嘴边又顿住，只说，34;查完名单，先去同福里找王阿婆，她蒸的蟹粉小笼，阿庚最爱吃。34;
青鸟领命退下时，门帘又掀动了一下。
顾承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想起前日在码头遇见的苏州织机商。
那人递名片时，袖口露出半枚铜扣，刻着34;振华34;二字——那是苏州最大的织机厂名号。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抽回手：34;你在想什么？34;
34;没什么。34;顾承砚低头整理桌上的绢布，将34;桑叶生34;三个字仔细折进暗格里，34;就是突然想起，阿庚从前总说，等打完仗，要开间自己的账房。34;
苏若雪笑了，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糖，剥了糖纸塞进他掌心：34;等打完仗，他的账房要开在上海最热闹的街，门口挂两盏大红灯笼，账册用最好的洒金宣。34;
顾承砚捏着糖块，甜味从指尖漫开。
他抬头看向门楣上的银蚕，那小东西不知何时又吐出根细丝，在阳光里闪着微光，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系着上海，一头系向苏州方向。
顾承砚正望着银蚕吐出的细丝出神，门帘再掀时带起的风裹着湿冷的雾气，吹得他后颈一凉。
转头便见青鸟立在门槛处，额角沾着未擦净的雨珠，右手拇指与食指轻叩两下门框——这是34;有紧急情报34;的暗号。
34;苏州振华织机厂赵慕舟被捕了。34;青鸟未等落座，直接掀开浸透雨水的青布衫，从贴胸口袋摸出半张染血的报纸边角，34;三日前拒绝日商合资，今早巡捕房贴了告示，说他39;私通反日分
第341章 蚕丝引路，书热字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