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打转——和明账里34;上等双宫茧34;的描述倒相符。
他却没停手，顺着茧堆往下翻，直到竹片34;咔34;地磕在硬木箱上。
34;这是什么？34;他弯腰掀开遮盖的草席，三排朱漆木箱显露出来，箱盖上的34;张记布行34;四个字被蜡封得严严实实。
陈叔的腿突然抖起来，粗布擦秤杆的动作变成了擦额头：34;这、这是......34;
34;陈叔上个月说库里堆不下，让我把三担旧茧转去外仓。34;苏若雪的算盘珠子34;啪34;地磕在案上，34;可外仓管库的王伯说，上月根本没见顾家的货。34;她走到木箱前，指甲轻轻刮开蜡封，34;张记的货怎么会在顾家库里？34;
陈叔34;扑通34;跪了下去，膝盖撞在石板上的闷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34;少东家，我、我也是被逼的！
张记的王掌柜说......说要是不从，就把我小儿子在码头扛包的事捅给巡捕房......34;
顾承砚蹲下身，指尖抚过木箱上的封条。
封泥里混着金粉，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和副账里34;五月廿二34;那笔记录的墨迹，竟是同一种金粉。
他想起昨夜副账上的字迹，突然冷笑：34;陈叔管了三十年库，怎么会连39;损耗39;的账都算不明白？34;
陈叔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青石板上洇开一片湿痕：34;那副账是我写的！
可我真没拿他们钱，就、就帮着记个数......34;
34;够了。34;苏若雪攥紧算盘，指节泛白。
她望着陈叔鬓角的白发——那是当年她跟着顾老爷学盘库时，陈叔手把手教她认茧子等级的模样，34;先把这些箱子搬去账房。34;
顾承砚没应声，目光落在仓库角落的蛛网堆里。
那里歪着个空麻袋，袋口还粘着几缕生丝——和副账里34;三月初五，蚕丝二十担34;的记载，纹路分毫不差。
他站起身时，青衫下摆扫过陈叔颤抖的肩头：34;搬。34;
顾承砚一声令下，伙计们开始将箱子从仓库往账房搬去，一路上大家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箱子。经过一番忙碌，张记的木箱终于在账房里一字排开。
日头爬到屋檐角时，张记的木箱在账房里一字排开。
顾承砚用裁纸刀挑开箱盖，雪一样的生丝涌出来，混着新染的靛蓝染料味。
苏若雪的算盘34;哗啦啦34;响成一片：34;二十担蚕丝，五桶染料，和副账分毫不差。34;她突然顿住，34;明账里这些全记的是39;虫蛀损耗39;，可蚕丝最怕虫蛀，怎么会存得这样齐整？34;
34;因为根本没损耗。34;顾承砚抽出一绺生丝，在指尖绕成圈，34;张记拿顾家的名义收货，再以顾家的名义出货——咱们的信誉，成了他们走私的幌子。34;他转向小李：34;去把近三月张记的进货单抄来，特别注意和顾家同品类的货物。34;
小李应了声，刚要出门，顾承砚又喊住他：34;今晚你守账房。34;他翻开明账，在34;六月初九34;那页重重画了道杠，墨迹晕开像团血，34;把这页的39;损耗39;改成39;暂存张记39;，字写潦草些。34;
苏若雪立刻明白过来：34;引他们来毁账？34;
34;明账改了，副账还在我袖袋里。34;顾承砚摸了摸藏副账的位置，34;他们要灭口，就得先毁副账。34;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34;今晚，该有人坐不住了。34;
夜漏过三更时，账房的窗棂34;吱呀34;响了声。
老周缩着脖子挤进来，腰间别着的铁钳还沾着木屑。
他猫腰摸到案前，油灯芯结着灯花，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是顾家养了二十年的长工，每日寅时就起来扫院子的老周。
34;找什么呢？34;
小李的声音从梁上砸下来。
老周吓得一哆嗦，铁钳34;当啷34;掉在地上。
他抬头望去，见小李抱着根房梁倒垂下来，手里的木棍正抵着他后颈：34;少东家说，敢碰账本的，先打断腿。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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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的裤裆突然湿了片，尿骚味混着墨香在账房里散开：34;小、小李爷，我就是......就是来看看账......34;
34;看账需要带铁钳？34;顾承砚从里间走出来，手里举着盏防风灯。
灯光照亮老周发颤的脸，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34;把他绑了。34;
绳子捆上老周手腕的瞬间，他突然嚎起来：34;我招！
我招！
张记的王掌柜每月给我五块大洋，让我偷顾家的进货单！
前儿见少东家查账，他说要是副账被翻出来，咱们全得死！34;
顾承砚捏着副账的手紧了紧：34;王掌柜还说了什么？34;
34;就、就说39;顾家的账缝儿，得拿血填39;......34;老周的头垂到胸口，34;我真没想害顾家，我儿子要娶亲，实在缺钱......34;
苏若雪别过脸去。
她想起上个月老周蹲在井边择菜，嘴里还念叨着34;等我家小子成了亲，就跟少东家说要告老34;。
现在那声音还在耳边，可老周鬓角的白发里，全是汗。
34;送家法房。34;顾承砚转身时，袖袋里的副账蹭过桌角，发出细碎的响，34;别声张。34;
小李押着老周出门时，晨雾正漫进弄堂。
顾承砚站在门口，望着老周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雾里，忽然想起仓库里陈叔颤抖的膝盖，想起老周择菜时的念叨。
一个长工，一个管库的，怎么就敢把顾家的账拆得稀碎？
34;若雪。34;他转身时，见苏若雪正对着那排张记的木箱发怔，34;明儿去查查张记的东家。34;
34;查东家？34;
34;王掌柜不过是个跑腿的。34;顾承砚的指尖敲了敲木箱上的金粉封泥，34;能买通陈叔和老周的，得是能捏住他们命门的人。34;他望着渐亮的天色，三井物产的霓虹又亮了起来，在晨雾里像团血，34;这账，才翻了个开头。34;
苏若雪走过来，将手搭在他手背。
他的掌心还留着生丝的触感，细细的，却勒得人疼——就像藏在账缝里的那根针，现在才刚刺破第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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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蚕丝背后的秘密账簿[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