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杂活。一来能添些人手,二来也能让这些人有口饭吃,少生些是非。”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原本的难题拆解得清清楚楚。杨国奇听着,目光飘向殿外——曲江池的方向隐隐可见,那里的柳荫下已有商户搭了棚子,若是把新都规划里的商铺提前预售,让商户先交定金,怕是能筹到一百万贯。他心里渐渐有了谱,正想开口,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李德林、颜芝仪大人求见!”
高颎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杨雄忙朝宇文恺使了个眼色,四人快步躲到了御座后的屏风后面——那屏风是紫檀木做的,雕着“万国来朝”的纹样,正好能遮住身形。
李德林和颜芝仪进来时,脚步都带着急。李德林是老臣,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一进门就跪下,手里的象牙笏板都在抖:“陛下,营建新都之事,万万不可啊!”
颜芝仪紧随其后跪下,他是个红脸膛的汉子,嗓门洪亮,此刻却透着焦灼:“陛下,臣刚从户部回来,今年的耕粮估产比去年少了一成,只因今春关中旱了半个月。百姓本就盼着秋收能缓口气,这时候征调民夫,怕是要逼得他们卖儿卖女啊!”
李德林紧接着道:“陛下,四百万贯是什么概念?去年给边军发饷用了一百二十万,赈灾用了八十万,剩下的刚够官俸和日常开销。若是投四百万到新都,明年开春,怕是连给官员发俸禄都难!”他从袖中掏出一卷账册,“这是臣昨夜核的国库明细,陛下您看,内府里的存银也只够支撑半年了。”
“还有工期!”颜芝仪往前凑了凑,膝盖在金砖上磨出沙沙声,“三年看似不长,可大兴土木最是耗人。秦修阿房宫,征了七十万民夫,不过五年就亡了;隋虽不是秦,但百姓刚从战乱里喘过气,哪禁得住这么折腾?臣收到雍州的奏报,说已有百姓听说要建新都,开始往南山里逃了!”
屏风后的高颎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正要迈步出去,宇文恺已经先他一步绕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李大人!颜大人!你们只知节流,不知开源!旧都水患每年要耗掉一百万贯赈灾,水源污染让太医院的药材消耗翻了倍,这笔账你们算过吗?”
他指着门外:“方才陛下与臣等已议出对策:农闲征夫,不碍农时;拆旧盖新,节省开支;以地抵工,吸引流民;雇工营安置游民。照此算来,实际耗费不过两百五十万贯,工期也能缩到两年半,怎么就不能建了?”
“宇文监丞说得轻巧!”李德林猛地站起身,官帽都歪了,“两百五十万贯也是钱!你知道这钱能买多少粮食?能救多少饥民?新都建成是十年后的利,可眼下的祸就在眼前!”
余庆则也冲了出来,双手叉腰道:“李大人这话不对!难道要让百姓年年泡在水里,喝着毒水过日子?等旧都彻底没法住了再建,那时候花的钱、用的力,怕是要翻一倍!”
“你这是危言耸听!”颜芝仪也站了起来,他比余庆则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去年汛期我们加固了河堤,今年水患已减了三成,再修修水井,未必不能再撑几年!”
“撑?怎么撑?”高颎捋着胡须,声音发颤,“去年加固河堤用了二十万民夫,死了三百多人!今年再修,民夫从哪里来?水井坏的是脉,不是一口两口,是整个旧都的地下水都被污染了,怎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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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上前一步,挡在高颎身前:“颜大人是关东人,怕是没见过旧都的惨状。去年我去城南视察,有户人家,男人在防汛时被冲走了,女人抱着孩子守着塌了一半的屋子哭,那孩子才三岁,腿上全是被水泡出来的疮。你让他们再撑几年,是要逼死他们吗?”
“你!?”颜芝仪气得脸更红了,“我何时说要逼死百姓?我是说要循序渐进!”
“颜大人,你口中的循序渐进就是等死!”行武出身的余庆则梗着脖子吼道。
“你这匹夫!”
“你这腐儒!”
争吵声越来越大,李德林气得咳嗽起来,宇文恺脸红脖子粗地比划着图纸,高颎和颜芝仪互相瞪着,杨雄扯着余庆则的胳膊怕他动手。金砖铺就的大殿里,唾沫星子横飞,官帽歪斜,袍角凌乱,活像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小贩。
杨国奇坐在御座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当班主任的时候。自习课上,一群个学生为了一道数学题吵得面红耳赤,桌子拍得震天响,他当时还觉得好笑,说他们“蛤蟆炒坑”。可如今,这群在史书上留名的大臣,吵起来竟和当年的学生没两样——只不过,学生争的是题,他们争的是国计民生,是千万人的生死。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投进水里,瞬间压下了所有争吵。六人齐刷刷地转头看他,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却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都坐下说吧。”杨国奇指了指殿侧的锦凳,“李德林,你说国库吃紧,那你觉得,旧都每年治水、赈灾、医病,要花多少钱?”
李德林一怔,低头算了算:“大约……一百万贯。”
“颜芝仪!”杨国奇又看向红脸膛的大臣,“你说百姓需要休养生息,那你觉得,让他们住在漏雨的屋子里,喝着带毒的水,算不算休养生息?”
颜芝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杨国奇站起身,走到那幅新都城图前:“宇文恺的方案,高颎的拆旧盖新,杨雄的以地抵工,余庆则的雇工营,我都听进去了。李德林担心的国库,颜芝仪担心的民力,也都有道理。”他指尖在图纸上划过,“这样吧,先派十名御史,分赴旧都查水患、验水源,再让户部、工部核一遍新方案的账目,十五日后,咱们再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六人:“你们吵得凶,是因为心里都装着百姓,装着大隋,这是好事。但朝堂不是菜市场,得拿出真凭实据来。十五日后,谁能说服谁,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六人对视一眼,刚才的怒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被理解的释然,也有接下来要硬仗的凝重。他们齐齐躬身:“臣等遵旨。”
待众人退下,殿内又恢复了安静。杨国奇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龙首原的轮廓,那里将崛起一座崭新的都城。他忽然觉得,当皇帝比当教师难多了——学生吵起来,他能直接给答案;可朝堂上的博弈,没有标准答案,只有权衡,只有在千百万人的利益里,找到那条最难走,却也最该走的路。
一阵凉风穿过宫阙,卷起几片落叶,像是在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轻轻敲着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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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营建新都之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