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宫殿,迟早会插上我们突厥的狼头旗!”
千金公主看着他眼中那团不灭的野心,突然明白了。这位可汗从未放弃过称霸的梦想,哪怕此刻身陷绝境,他的目光依旧盯着整个草原,甚至更远的中原。而她,作为他的可贺敦,要么陪着他一起崛起,要么等着被阿钵的骑兵踏碎骨血。
“可汗是否还要娶一位隋朝的公主!?”千金公主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让沙钵略和突利都有些惊讶。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鬓发微乱的自己,镜中人的眼底还残留着泪痕,却多了几分决绝,“他杨坚一定会用联姻来彰显大隋的天威,就像当年北周用我来笼络突厥一样。”
沙钵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便让他送一位公主来。只要能换来粮草战马,多一个可贺敦又何妨?”
“不可!”千金公主猛地回头,杏眼圆睁,“可汗忘了吗?当年木杆可汗同时娶了北周和北齐的公主,结果两位公主争风吃醋,差点让两个王朝的使者在王庭拔刀相向!若是再来一位隋公主,她带着杨坚的旨意,处处与我作对,可汗还能专心对付阿波吗?”
突利的眼睛亮了起来:“可贺敦的意思是……”
千金公主的指尖抚过铜镜边缘的花纹,那是她嫁来时从北周带来的嫁妆,镜背上雕刻的缠枝莲早已被摩挲得光滑。她闭上眼,再睁开时,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我去给杨坚那狗贼写一封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认他做义父……,求他赐我一个隋朝公主的封号。这样,他不必再派公主,我依旧是突厥的可贺敦——而他,也能对外宣称,突厥可贺敦是大隋的义女,你们双方的面子里子都有了。”
“你要认杀父仇人为义父!?”沙钵略震惊地看着她,连声音都变了调。
千金公主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案上的狼毫笔,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圆点。她的手腕微微颤抖,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父亲的脸又在眼前晃动,他曾抱着她坐在膝头,教她写“宇文”二字,说这是天下最尊贵的姓氏。可如今,她却要亲手写下“认杨坚为父”的字样,将宇文家的血海深仇,暂且压进心底最深的角落。
“可贺敦……”突利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墨字在宣纸上流淌,一笔一划都像是用刀刻在她的心上。“我没得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要么认贼作父,保住突厥,保住宇文家最后一点血脉;要么抱着父仇不放,等着阿波杀进王庭,让所有人都为我的执念陪葬。”
沙钵略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子的刚烈。她不是在妥协,而是在用一种最屈辱的方式,守护着她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他走上前,按住她握笔的手:“我与你一同署名。将来若有一日,我必为你踏平长安,为岳父一家报仇。”
千金公主没有回头,只是泪水再次滑落,滴在“杨坚”二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她知道,从写下这封信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北周千金公主了。她是突厥的可贺敦,是大隋皇帝的义女,是在仇恨与生存之间,走钢丝的人。
三日后,突厥的使者团出发了。为首的使者捧着两只镶嵌着宝石的金盒,一只装着沙钵略与千金公主的亲笔信,另一只里是沙钵略最珍爱的白狼皮,那是他当年亲手猎杀的,曾被他视为草原霸主的象征。
临行前,沙钵略站在牙帐外,看着使者团消失在茫茫草原尽头。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狼头装饰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告诉杨坚,只要他肯帮我,我沙钵略愿向大隋称臣。但他最好记住,草原的雄鹰,绝不会永远低头。”
突利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知道那平静的语气下,藏着怎样汹涌的野心。这场联姻,不过是这位可汗称霸路上的一步棋,一旦时机成熟,他定会让整个草原都再次听到他的咆哮。
而牙帐内,千金公主正对着铜镜梳妆。侍女为她戴上一支隋朝样式的金步摇,流苏垂在脸颊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看着镜中那个眉眼间带着疏离的女子,突然抬手抚上心口。那里,一半装着对杨坚的刻骨仇恨,一半盛着对突厥的沉重责任,两种情绪日夜撕扯,几乎要将她撕裂。
“可贺敦,”侍女轻声问,“真的要这么做吗?”
千金公主没有回答,只是拿起那封即将送出的信。信纸边缘被她的指尖捻得起了毛边,上面“义父”二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闭上眼,仿佛又听见了漠北的风声,那风声里,有父亲的叹息,有族人的哭喊,还有她自己,在命运的夹缝中,艰难迈出的每一步。
当使者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时,沙钵略突然翻身上马,朝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他要去看看那些正在休养的战马,要去清点那些新造的弓箭,要让所有部众都知道,他们的可汗还没有倒下。突利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帐内,开始起草与隋朝结盟的细则。
帐内的烛火依旧摇曳,映着金城公主那张写满矛盾的脸。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突厥的命运,甚至整个草原的命运,都系在了那封送往长安的信上。而她能做的,只有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守住自己的位置,守住那些她不得不守护的人。
风还在呼啸,像是在为这段注定充满挣扎的联盟,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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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与突厥的纵横捭阖(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