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呀,吃饭吧!”财奶在昏暗的灶屋里叫着,刺鼻子的红薯味道先一步气咻咻钻到财娃的鼻孔里,财娃很有一种想呕想吐的感觉。遭着这样的委屈,要是亲娘,财娃一定要扑到娘亲面前撒撒小娇的。然而,这是自小携草衔环抚养他长大的奶奶,这样撒娇的举动,财奶的小心肝儿如何承受得重。
“娃呀,天都快要黑了,为啥你还不点灯?”盼不来财娃热情的响应,财奶的小脚就咯吱咯吱地过来了。站在黑乎乎的堂屋门口,财奶就开始平常的发问,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娃呀,今天你们没有上学吗?回来得这么早。”!
往常的这个时候,财娃从学校匆匆回来,第一时间呼噜完财奶给他盛好晾凉的红薯稀饭,两嘴一抹,就折转回学校的路程,连财爹和财奶关心的问话都没有时间回答。偶尔,逢着财奶的晚汤稍微做点儿晚了些,小土锅里还在咕咕嘟嘟冒着热泡,有熟透的窝窝头,财娃也不管它烫手不烫手,抓一个一边啃着一边就踏上折转回校的路。偏偏某一天财奶烧着了湿漉漉的碎柴,干冒烟就是没有兴旺苗头的小火苗,财娃回来的脚步再匆忙些,那夜黑财娃只有饿肚子的份了。放了晚自习的财娃一路忍着肚皮不住地唱空城计,实在打熬不住了,可以偷偷溜到灶屋去,从锅屉里取一块冰冰凉的窝窝头,就着冰凉冰凉的井水一口一口艰难吞咽下去。
今天的财娃怎么了,明明财奶早将红薯稀饭凉在灶台边缘了,要是财娃饿极的话,财娃连黑黑的竹筷都不要掂拿,三口两口直接就给吞吃了去。可是,今天的财娃回来的着实有些异常,时间比平时有些早,还一回来就一头扎在堂屋里门都没有出过——莫非又出什么事了:是被校长撵了,还是被学生起哄了?这猴孩子,怎么一句话没有个囫囵,可不要急死谁个?
财奶折转了小脚,又回到了堂屋里,一双小脚且走且探着,等到踢着破旧八仙桌的桌腿边缘,财奶立定了。立定了的财奶就嗤一声划亮了洋火,黑暗的屋子里就有了渐渐明亮些的光芒——说明亮吧,也就那样一说,洋油灯的灯光摇摇晃晃,实在也照不了多远,大约比十只萤火虫群集的光亮大度一些吧。
就这豆大的光芒,财奶还是看清了。她的财娃正低垂着脑袋无力趴在八仙桌边,好像在闭目养神,又像在呼呼大睡,更像在悄悄哭泣,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眼角还挂着亮晶晶的东西,难怪这个宝贝的孙娃没有回话。
“娃呀,遇到什么难事了,能告诉奶奶吗?是和同事吵架了,还是和……”溜溜坐在财娃身边的财奶只觉得鼻子加倍的酸涩,要不是她的财娃还需要她的关爱,她宁愿痛痛快快到财爷的孤坟野冢前嚎啕大哭两天的。
“没,没,没啥……刚刚,小虫子迷住了眼角。”直到这个时候,等到财娃发觉财奶已经来在自己的身边,财娃才仓惶抬头,还在扬起黑脸的瞬间,拿袖子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一扭头,瞥见豆光闪闪的洋油灯,也就转了话题,“哎呦,天都黑了?我上学该迟到了!”腾地站起,口里嘀咕着,“我要赶紧去学校了!”不等财奶答什么话,站起身往外匆匆就走。
财奶追出来嘟囔着些什么的时候,大约是劝着财娃吃些饭再去的意思,财娃早抽步行走在熟悉的草路上了。初冬的草路早抹平秋日连绵不绝的淫雨带给这黑土地的深刻记忆,来来往往的学生杂乱小脚早荡平了黑土地任何关于坎坎坷坷的不平历史。这个时候的草路,就是一位从来没有把眼睛睁开过的盲人,行走在这上面也应该如履平地不带多少困难的。
“扑通,哎呦……”可是,这样的坦途,居然还能摔了财娃一个狠狠的大马趴。等到财娃涨红了黑脸从草路上溜溜站直了,扭头前后左右瞧瞧,已经上过灯的草路上除了他一个心不在焉的赶路人,远远地就是谁家主妇已经在唠天唠地叫喊猪仔们回家享用它们的无味剩饭了,还有厉害的婆娘在大声训斥她不肯按时回家的仔仔:“还不快点儿给我回家,再晚一会儿老娘可把你关在门外,今夜黑就叫你和猪睡在一处!”
往前看去,学校所在的那个生产队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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