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云岭孙家的大儿子这年复员回来了。小孙虽然个头不大,但心气却挺高,又是党员,所以一回来就想进村里的支委会,还想当支书。每逢召开社员大会,小孙都自告奋勇要发言,给生产队和村里的工作提意见,张口闭口主席语录,说得头头是道、一套一套的。自我表现了一阵子之后,小孙就公开和队长、支书对着干,先是文斗,后来又凭着家族势力大、小伙子多发展到了武斗,不时和反对他的吵架,甚至打群架。
结果呢?小孙不仅没进支委,更没当上支书;因为他只是个小钢炮,不会笼络人,也不会阴谋诡计,大家不看好他。到后来,小孙竟然在冷嘲热讽中自个疯了。可怜的小孙媳妇抱着小女儿、牵着大儿子,在本家弟兄的帮助下,把丈夫送到了精神病院。再后来,媳妇和小孙离了婚,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日子过得也快,一转眼过了阳历新年。这天,公社来人召开社员大会。天气冷,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带小凳子的带小凳子、带玉米叶垫子的带玉米叶垫子,坐在大队部门前的院子里。大队部坐北朝南,门前支一张单木桌子,一条木板凳。村支书、村革委会主任一左、一右坐在板凳上,公社干部坐在板凳中间。先是传达上级文件,说是要团结、不要分裂,不能再闹派性了。然后宣布了公社的决定,说村里人口太多,不好管理,公社决定把每个生产小队一分为二,化小核算单位。
社员大会之后,又开了村干部和小队干部会。接着,便这一派那一帮的,大家自由组合,几乎是原来的四个生产小队按派性分成了八个生产小队。耕地、牲口、打麦场和胶皮车什么的,也按各小队的人口多少,重新进行了划分。
你甭说,公社这一招还真灵,各小队之间暗自比赛起来,看哪个队人心齐,看哪个队干得好,村子里的风气正了许多,吵架的少多了,打架的也更少了。
苦归苦,乐归乐。和往年一样,云岭刚入腊月就开始准备排戏、闹社火了,而且热情高过了往年。
唱戏、闹社火一直是柿子湾一带最重要的民间文化活动,一般农历十一月开始准备,春节推出,元宵节达到鼎盛,一直要闹到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每逢婚丧嫁娶,那更得鼓乐双吹一番。唱戏,以蒲剧为主,每个村庄都有业余剧团。至于闹社火,那名堂可多了,什么高轿、鼓车、锣鼓、花鼓、唢呐、花灯、烟火应有尽有,各村有各村的绝活儿。
云岭有个叫二蛋的,每年的保留节目都是“回娘家”、“耍火弹儿”。
回娘家,就是一个大男人穿上花衣裳,扎上花头巾,打扮成小媳妇的模样,“骑”一头纸糊的毛驴。而小女婿呢?则是黑裤子、白衫儿、白毛巾,手里提着条鞭子。小女婿牵着毛驴,小媳妇扭扭捏捏的。要过“河”了,小女婿使劲往前拽,毛驴却可劲地往后退,拉拉扯扯闹上几个回合之后,毛驴突然受惊、一个箭步窜过了河,小女婿紧拽的缰绳忽地一松,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引得全场一阵好笑。至于毛驴过“山”、钻“洞”的,那就更可笑了。小媳妇骑着毛驴,一会儿羞羞答答、娇态可人,一会儿转圈儿奔跑、气壮如牛,一会儿跨板凳,一会儿钻花圈儿的,跑得气喘嘘嘘。
至于那耍火弹儿,就是拿两只铁丝编的网状的小球,绳子两头各拴一只,在铁丝球里装上燃烧的木炭,漆黑的夜晚,两只火球在二蛋手里变换着花样,飞来飞去的,煞是好看。
云岭的每一条大点的巷子,都有一套花鼓家伙。孩子们一放寒假,就开始排练花鼓了。
一支花鼓队至少有十五个人:一个花鼓老汉,四个花鼓女儿,一个摇拨浪鼓的;剩下就是伴奏的,一个打大锣的,一个有打小锣的,一个拍大钹的,两个拍小钹的,还有四个打噹锣的。
花鼓女儿,一身花衣裳,一副茶镜,两手各捏一条红丝巾。摇不琅鼓的,是花鼓队里最滑稽的小丑,反扎白毛巾,反穿羊毛马甲,一副滑稽的脸谱。花鼓老汉,则是花鼓队里的头彩,棉袄棉裤外面套着白衫子、黑裤子,头扎白毛巾,红巾子腰间一系,扎着裤脚口儿。花鼓女儿跟着花鼓老汉,一会儿碎步转圈儿,一会儿围着花鼓老汉原地走十字。摇拨浪鼓的转来转去的,一会儿逗花鼓老汉,一会儿逗花鼓女儿,一会儿逗观众的,专在里面捣蛋。
花鼓打得好不好,关键看花鼓老汉的花鼓打得花样多不多。两只鼓槌儿,扎着红绸带,飞舞中,一会儿两只鼓槌打鼓的正面;一会儿前一只槌儿打鼓的前面、后一只槌儿打鼓的后面;一会儿又是前一只槌儿打鼓的后面、后一只槌儿打鼓的前面;一会儿两腿叉开,弯腰隔腿打鼓;一会儿跳起来,掏着打鼓;一会儿单槌儿打鼓,一会儿双槌儿打鼓,一会儿打鼓面儿,一会儿打鼓边儿,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
这不,这年叶子家十岁的儿子狗娃,就被巷子里选去当“花鼓老汉”。白天练、晚上练的,一个个礼拜下来,才会一套基本打法。这天,队长亲自来检查花鼓队排练的情况。
“狗娃,你这么聪明,好好练花样。”队长说。
“手都磨破了。”狗娃笑着道。
“好好跟敏娃爹学学,人家都五十多了还那么灵活,花鼓打得多好呢。你得打出咱队的威风来。”
一听这么高的要求,狗娃没信心地摇了摇头。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好好练。”
“嗯。”
&
第二十四回[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