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来信说,南方好多地方都在搞乡镇企业,不少农民进厂子上班了。”根儿说。
“你想通了?”叶子笑着问。
“有啥法呢,人家要留南方,咱管不了。”
“供了一回的,往后怕是使唤不上了。”
“娃儿家有自己的想法,就让人家闯呀。我就想得开,不指望享娃儿家的福,他们能把自己顾好就行了。”
“就是离家忒远的。明儿个我要得个急病啥的话,都见了面。”叶子妈道。
“有飞机嘛。”
“说的轻快的,坐飞机那可得花多少钱啊。”
“熬煎的,南方发展得快,人家工资高。”
“你咋知道的?”
“听我们村里说的,说不定明儿个还能逛一圈去呢。”
“嘿嘿,想得倒美。”
“那也没准儿。”
……
“听说川川的饼子打得不歪?”叶子问。
“还行吧。”根儿答道。
“川川饼子打得可酥啦。洋洋也去了。”叶子嫂子说。
“哦,弟兄俩有个照应。”叶子道。
“临近这几个村子,出去打饼子的多呢。”根儿道。
“不是家我告川川说,咱饼子要打得好,还不能取利重了,要薄利多销。”叶子妈说:“油不能少使,面琪琪子也不能小了。”
“做生意,就怕刚好一点就动歪点子,那长远不了。”
……
“狗娃和杏儿念书都不歪嘛,就是这二狗不行。”叶子说。
“五个指头还不一般呢。我这几个,也就海海念书好。”
“念书是天生的,一个娃一个样。”
“念书不行,就学个手艺,将来也饿不着。”
“唉,都是我生下的嘛,这二狗就不知道像谁?”
“敢不像他爹?”
“有的地方也像他大舅,爱修东西,也喜欢画画。”
“二狗眼儿多。”
第二天,叶子便带二狗回去了。
且说狗娃报到后先是到市郊军训了半个月。在军营里,他平生第一次见了真枪,还学会了打靶。虽然军营里很单调,伙食也不好;但狗娃有外出遛工的磨练,也没觉得有多苦。
军训返校后便开课了,只是大学了没有固定教室,这堂课在这个教室上,下堂课又换到别的教室上,像打游击一样,狗娃很不习惯。
也许是从小在老家生活的习惯,到食堂吃饭的时候,狗娃总是打一、两毛钱的蔬菜吃。连食堂的服务员都笑着说:“你咋老吃蔬菜呢?”狗娃只是不好意思地笑而不语。
乡下孩子刚进大学,没什么熟悉的朋友,狗娃课余时间除了给远在老家的母亲和妹妹写封信之外,想到更多的还是中学时期的好同学、好朋友。见别的同学买明信片,狗娃觉得不错,也买了两套,趴在宿舍书桌上写了写,便发了出去。还给远在南方上大学三年级的全娃写了一封长信。
柿子湾一带有句俗话,挨啥人出啥人,挨上王八出乐人,也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狗娃之所以能考上大学,除了他个人努力,还和全娃的交往与榜样的作用有关。全娃家成份不好,从小就生活在家人挨斗、自身受欺的不正常的环境中。但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这样的生活环境,除了让全娃养成了低调做人、韧性做事、达观生活的品格外,更激发了他把握机遇、默默发奋的闯劲儿。去年,全娃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全国重点大学。
不久,全娃也给狗娃回了一封长信。全娃在回信中对狗娃说:
眼下高等教育是严进宽出,最忌讳的就是进了大学之后放松学习,而实际上大学期间的学习任务更重。……虽然导师一般不像中学老师那样管教学生,但更重要的是要学生自己管理自己,要靠自己去博览群书,尽可能地拓宽自己的知识面,逐渐掌握好的学习方法和思维方式;否则,是很难有真才实学的。
全娃还告诉狗娃:中学是应试教育,学生学到的只能是标准答案;而大学则是学术研究,只有更科学的方法和更近似的答案,没有标准答案。
全娃要狗娃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地去了解社会,能勤工俭学更好,一则可以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一则还可以锻炼自己、了解社会。
看了全娃的回信,狗娃感到既新鲜,又很受启发。于是,狗娃就去学生会组织的勤工俭学去了,后来又给人家做了家庭教师,以减轻妈妈的经济负担。
当然,上学之余,狗娃没有忘记妈妈的叮咛,就是在省城也找一找他爹。狗娃星期天去大市场转了转,没有见到他爹的影子,在老乡那里也没有打听到一点音信。
狗娃比瓜儿小三岁,再加上曾辍学一年,所以,当狗娃考上大学的时候,瓜儿则刚刚参加工作。
本来,瓜儿在师大学的是生物专业,这个专业是给中学培养生物老师的。但由于瓜儿品学兼优,师大要她留下来,要么留在本系当老师,要么到校团委做干事。这就怪了,一个理科生团委怎么会看中的呢?原来瓜儿一直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也在校学生会当过秘书处秘书,几年下来便和团委和学工处的老师都熟了,再加上瓜儿惹人讨喜,因此学校也希望瓜儿能去校团委工作。不过,瓜儿觉得自己是学理科的,也不想从政,对团的工作没什么兴趣,就选择留在生物系当老师,搞本专业了。
本科留校当老师,都是要从担任助教开始的。瓜儿有团支部和学生会的工作经历,所以她一任了助教就当上了新生辅导员。
留校之初,瓜儿和其他未婚的女教师一样,住在师大女教工宿舍里的。这时的教工宿舍是两个人一间,每人一张像学生宿舍里的木桌,桌子靠窗户、面对面摆着。窗户两边各放着一张上下铺的木床,人睡在下铺,上铺放些箱子呀什么的东西。当然啦,一般在系里的教研室里,教师们也有各自的书桌和书橱。教工宿舍和学生宿舍一样,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电话机,只有有线广播。自然,教工住得要比学生宽敞一些。
这时的社会风气,不论城里还是乡下,都风清气正,一派凝心聚力、催人奋进的氛围。改革开放初见成效,经济状况和治安状况都已显著好转。虽然人们的生活观念还很朴实,但奇装异服已开始在社会上出现。
而大学里呢?则热衷于搞东西方差异方面的比较研究,各种不同于以往的新奇的理念思潮在校园里激荡、碰撞,大学生思维也更加活跃。各种学术讲座、演讲、论坛、沙龙和什么之角之类的海报,贴满了广告栏。讲演厅里,台上慷慨激昂,台下互动议论,热烈之情溢于言表。
就连学生会也悄然出现了新的变化。这年,师大学生会换届改选,除了选举了新一届学生会主席、副主席、秘书长和各部部长,还首次产生了两个新的副主席负责的机构,一个是学代会常委会,另一个是学生自立监察委员会,分别负责学生会内部的制度建设和民主监督,参与学校的教学、后勤以及发展战略方面的民主决策和民主监督。
大学生还没有自费和找工作的压力,他们思维活跃、心地单纯,忧国忧民,一心想和着时代的音符,实现自我、贡献社会。其间,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因后勤问题而与校方对话的,围堵声讨崇洋媚外的,还有因不满外籍留学生行为而起哄的,甚至打出标语去集会的,等等。这些也引发了方方面面的思考。
瓜儿只比学生也就大个四、五岁,人长得漂亮,又来自乡村、没什么架子;再加上曾在团支部和学生会工作过的经历;所以,班上的学生,也比较喜欢和她接近。学生们秋游、春游、野炊什么的,喜欢拉上瓜儿,特别是男生,更喜欢与瓜儿这个年轻漂亮的老师聊聊天,似乎瓜儿还停留在学生时代。
但其实瓜儿很清楚自己的方向标。助教,是高校职称中的初级职称,一般不能单独授课,也不能独立教授一门学科的全部课程,只能跟着讲师、教授批改作业,做一些辅助性的教学。在高等院校里,虽然人缘关系也挺重要,但最紧要的则是要有专业知识水平。这一点,瓜儿很清楚。
因此,虽然留校当了老师,但瓜儿很明白,提高专业水平,是她眼下最紧迫的任务。于是,瓜儿在做好助教的同时,不得不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学习上,这不,已经开始准备报考在职硕士生呢。人就是这样,一个目标才达到,当你正准备歇歇脚的时候,殊不知另一个目标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了。这有时是人的好胜心使然,但有时也完全是周围环境所迫。
瓜儿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寒假,和往年一样,回到了清平老家。这个春节,武家老婆子备了不少年货,瓜儿还从省城带回了些稀罕吃头。武家老婆子特别舒心,领着女儿走亲访友,不亦乐乎。母女俩到了哪里,哪里都啧啧称赞,称赞武家老婆子苦尽甘来,称赞瓜儿有出息。
令邢家媳妇没想到的是,武家老婆子领着瓜儿还来到了她家。武家老婆子感谢邢家媳妇常去看她,还给了邢家媳妇一份挺厚的谢礼儿。
很自然,武家老婆子也问到了叶子的情况,等得知叶子身体不好时候,瓜儿想去看看干妈,但武家老婆子说,认干女儿的事儿叶子家人和孩子未必知道,这样贸然去了,恐怕会给叶子添麻烦。于是,就商量好,托邢家媳妇凑个空儿,带上瓜儿从省城买的东西,去云岭看看叶子。
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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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