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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1/2页]

柿子湾 旷野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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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年刚过了正月十六,北头巷的刘家老婆跑过来找叶子。北头巷实际上是在云岭的东北片,也就是当年舍娃家曾住过的王家院子所在的那条巷子,所以叶子和这刘家老婆也挺熟。
      “嫂子在家吗?”刘家老婆一进稍门就问道。
      “在,谁呢?”叶子应着声从屋里出来:“哎哟,是大妹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
      “咋?不兴我来?”
      “咋不兴的,快进屋来。”
      “哦,娃儿家都上学去了?”
      “啊,大的走得还早,十一就走了。他婶子,上炕呀,冷的。来,你尝尝我这麻花。”叶子一边说着,一边端过来放满麻花、麻叶、柿饼、枣儿、花生、核桃的塑料盘子说。
      “咱敢是外人,还麻烦的……”
      “这麻烦啥,过年哩嘛,不吃麻花,尝尝我这麻叶。”
      “嗯,你这炕上透暖和。”刘家老婆上了炕,随手拿了只麻叶吃了起来:“哦,蛮脆的,还粘了芝麻。”
      “嗯,我买了人家点脱了皮儿的芝麻。”
      “脱皮儿的?”
      “啊,不脱皮的芝麻粘不稳,会掉。”
      “哦,怪不得人家打饼子的要那白芝麻哩,敢就是脱了皮儿的?”
      “哪里呢?咱种的那就是白芝麻,不管脱皮不脱皮。还有一种黑芝麻,吃了对头发好。”
      “哦,我说嘛。哎,你家狗娃十几了?”
      “十八了,咋呢?”
      “还说下了?”
      “没有,还小呢。咋?有合适的?”
      “嘿嘿。还记得咱门跟前那萍儿吗?人家看上你家狗娃了。”
      “哦……”一听这话,叶子有些意外,因为从没听说刘家媳妇给人当媒人,可人家是一片好心,不能扫人家的兴,于是,两人便就此聊了起来。
      说起这萍儿,话可就长了。萍儿,比狗娃小一岁,算是邻居家的女儿,红润而略长的脸儿,大大的眼睛,又黑又粗的辫子。萍儿母亲很早就病逝了,是奶奶一手把她带大的。
      萍儿有个大她十岁的哥哥,是云岭最早的中专生,在省城里工作。当然,其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回村里待好几年,听说是劳动改造什么的,几年前又回原单位上班去了。
      萍儿爹为了两个儿女,终生没有再娶。祖孙三代住在一个小院里,奶奶和萍儿住北厦,爹一个人住西厦,一家人生活殷实且都爱干净,常穿得整整洁洁的,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庄户人。
      上小学起,狗娃和萍儿都属于那种学习好、老师爱见的好学生。同学都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儿,常常把他俩往一块拉。一传一个的,学校里都知道了,甚至两双方家长也有所耳闻,真真假假的,似乎两个孩子心里都有了对方。出于害羞,也迫于小伙伴的“舆论”压力,狗娃和萍儿从不敢在一块玩,也不敢正视对方一眼,更不敢说话。
      虽然是娃儿家逗着玩的,但萍儿爹却对此很不高兴,因为两家的差别太大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尽管他也挺喜欢狗娃这孩子,但还是不乐意默许这样的玩笑。
      听说,萍儿爹曾为此追打过一个邻居家的孩子,因为那孩子在一次骂狗娃的时候,竟骂出来“狗娃、萍儿”的话,碰巧让萍儿她爹看见了。于是,一个孩子在前头喊着“狗娃、萍儿”地跑,一个大人在后头气势汹汹地骂着、追着要打,引得不少大人小孩驻足看笑话。
      上初中的时候,因为狗娃曾辍学一年、跟副业队出去打工,后来又回到学校续读初中。于是,狗娃便和萍儿就成了同班同学。尽管那时候已经没有同学再提什么他俩天生一对儿之类的话了,但或许出于彼此喜欢的缘故,两人偶尔碰面也还害羞地相视一笑便匆匆走开,也不敢在一起玩。倒是萍儿大方些,偶尔会主动跟狗娃说上几句话。
      狗娃和萍儿一同考上了镇上的高中,只是不在同一个班。这高中阶段,学习格外紧张,男女生之间仍不讲话,他俩也没有过什么交往,但似乎相互心里还有对方。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狗娃推着自行车出院门,在门口遇见刘家老婆和几个邻居,正相互搭讪着。碰巧,萍儿端着个塑料盆从池塘洗衣裳回来了。萍儿微笑着来到跟前,听几个大妈和狗娃闲说,一直没插话。但等看见狗娃自行车的支撑没完全打起来、拖在地上的时候,萍儿主动上前用脚去钩、没钩起来,就弯下腰直接用手把狗娃自行车撑子给提了起来。
      这一幕,被细心的刘家老婆和几个大妈看见了,她们会心地相互传了个眼神,故意笑着指东道西地逗了几句狗娃。萍儿仍然低着个头,没有吱声,只是脸蛋通红通红的,但仍没有走开,直等到狗娃骑上车走了,萍儿这才回了家。
      萍儿是个有主见的姑娘。母亲早殁了,奶奶又岁数大了,没人关心姑娘家的心事。于是,她就自己托刘家老婆来狗娃家提亲来了。刘家老婆告诉叶子说,萍儿说她就是喜欢狗娃,也不嫌狗娃家里困难。
      可是,叶子总觉得自己家里穷,配不上人家萍儿;也怕影响狗娃的学习;更怕儿子以后真考上大学了,会像她侄子海海那样要退亲,耽误了人家萍儿,于是,就婉言推辞了刘家老婆的好意。当然,这事,叶子没有给儿子提起过半句。
      且说柿子湾一带朋友之间一般逢年过节不大走动,礼尚往来主要在于婚丧嫁娶时的随礼,或者是在长辈或小孩生病时的探望。近些天,听说梅子抽空到县城去了一趟,还听说连远在平阳的得知以后也专程去了一趟汾湾,说是看住在县城医院的叶子爹。
      叶子爹,中等个头,不大爱说话,常常一张严肃的脸。当然,到这个时候,叶子父亲早已经退休在家了,是让小儿子顶了他的职。叶子父亲仅仅叶子这一个女儿,一直格外疼爱。叶子小时候,父亲出远门回来,总会给叶子买回一些漂亮的头绳儿呀、发卡儿啦、胭脂糕呀或者好吃的什么的。陈家父亲在外边干活回来,即使再累,到家一看到叶子,就自然多了几份轻松,都会陪女儿玩上一会儿的。当然,叶子对她父亲也亲敬有加。
      叶子过去常给孩子讲她老父亲的故事:
      说是县城刚解放时,外公经人介绍,到财政局食堂里给人家当了大师傅。说外公在食堂工作,不仅勤劳,而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节俭。
      柿子湾一带以面食为主,平日里吃起饭来,不是吃馍就是吃面条或面片什么的。刚解放的时候,百废待兴,生活比较艰苦,主食吃得多,菜吃得少,而这一带的馍也做得比较大。不是有句话说“面条擀得像皮带,馍馍蒸得像锅盖”嘛,就是讲的这一代的饮食习惯。
      这馍做得大,但吃的时候,多数还是一个馍不够吃,两个馍又吃不了,总会在吃完一个馍以后,再拿一个馍掰上半个或者一小块儿,再吃上一点才能饱。这样一来,这一顿饭吃下来,总会剩下一些掰过的馍,这里的人称之为“口口馍”。可到了下一顿再吃饭的时候,谁都不乐意吃“口口子馍”,但扔了又怪可惜的。那怎么办呢?
      叶子说,外公想来想去,就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就是每隔一两天就做一次“糊拨馍”。对此,财政局的领导和干部都啧啧称赏,说外公懂得节俭、会过日子。
      这糊拨馍,就是先把豆腐、白菜切成小片儿,加上葱蒜丝儿和盐及其他作料,一炒;再把“口口子馍”都切成丁儿倒进去,稍微再炒一炒,放点泡软的粉条儿,再加点开水,稍微煮一下就好了。糊拨馍吃起来,又香又好吃,还节省。
      叶子说,外公不仅如此,而且每天都比别人起得早,主动打扫财政局院子里的卫生。平日里也不管份内份外,只要是别人安排的事儿,他都尽心尽力的把它干好,从不计较什么吃亏便宜的。叶子告诉孩子们,正是因为外公为人厚道;勤快,随喊随到;节俭朴实,才最终在财政局站住脚,最终留了下来转成了正式职工。
      叶子爹在县城医院住了大半年,两个儿子轮流值夜班,叶子则几乎常白天去医院伺候。但老人家毕竟得的是癌症,没挨过这年的重阳,便过世了。
      柿子湾一带一直是“土葬”。一般是在人还健在的时候,多数是五十岁的时候,就着手准备“寿棺”和“老衣”了。按乡下人的规矩,儿子负责寿棺,女儿负责寿衣,且寿衣一律都要中式的。
      一般在人刚咽气或者快不行了的时候,先是“穿老衣”。穿老衣,都是在老年人的指教下,趁人的四肢还没有发硬的时候,赶紧先穿上“里单外棉”至少两层寿衣。
      接着,就是“修面”。也就是稍微理一下发,刮一下胡子,用湿毛巾把脸和手脚擦一擦什么的,把人放在炕上平躺好了。
      然后,就是“入殓”。先在堂屋正面靠墙居中的地方竖着平行地放两条结实些的长板凳,把寿棺扫扫干净,抬过来横着架上去,铺好“寿褥子”,放好“寿枕头”什么的。把人从炕上慢慢抬过来,轻轻地放进寿棺里,用麻绳儿扎住脚口和袖口,盖好“寿被子”,再整理一下衣冠,把棺盖盖上去,但得留出一条宽些的缝儿,以便来迟的人能见老人最后一面。
      入过殓,自然是“置灵堂”。在紧靠寿棺前面放上一张单桌子,摆上遗像和临时用纸做的灵位以及香炉、蜡台和祭品什么的。在单桌子前面摆上一只大一点的砂锅儿,以便吊唁时烧纸用。再在寿棺下面放一只大一点、高一点且有耳环可以系麻绳的瓷罐儿,叫做“发米罐”,用来盛放祭献过的饭菜什么的。待到发丧时,那“发米罐”是要随寿棺一道放入墓窑里的。
      布置好以后,还得在寿棺左右两边的地上铺上厚厚的麦秸儿,以便披麻戴孝的孝男孝女们席地守灵。守灵的任务至少有二,一是焚香点蜡,烧纸,接受吊唁;二是要看护那还没合上棺的寿棺里的遗体,以免受到老鼠、猫儿什么的侵扰。
      这些屋里的事儿忙完之后,还得在外屋“挂纸幡”、“点灰堆”。
      挂纸幡,就是拿出厚厚的一叠子大棉纸,掏剪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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