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叶子让三个孩子睡到西厦,自己和婆婆睡在北厦,白天下地干活,晚上伺候婆婆,一把屎、一把尿的,尽着做儿媳的一份孝心。桃儿把自己家里的事安排妥当以后,也住在了云岭的娘家。姑嫂俩轮换着伺候吴家婆婆。
其间,桃儿去平阳和附近几个县城找哥哥舍娃,但没有找着。吴家婆婆对女儿交代说:“你哥不孝,这么多年不回来,家里全靠你嫂子撑着的。往后,我要是不在了,你可得照顾你嫂子。”
桃儿流着眼泪答道:“这你就甭操心啦,安心养病吧,我会的。”
不多日,老母亲眼看就不行了,桃儿再次打发他男人又去平阳和附近的几个县城去找舍娃,但还是没见着,人家说舍娃去南方做生意去了。桃儿男人特意给人家留话说,舍娃老母亲不行了,要舍娃赶紧回云岭。但从吴家婆婆生病、病故到发丧,舍娃一直都没有露面。临终那天,吴家婆婆拉着叶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儿子……不,这……你……照……我,不愁……吃……穿的,还……新房。……下辈子……报……。”
就这样,吴家婆婆带着对叶子的感激和歉疚走了。丈夫一走几年不回来,叶子尽心尽力地给婆婆养老送终,村子里没有不夸叶子的。
其实,到这个时候,舍娃早已经在平阳新田市场站住脚了,干起了他的牲口经纪人行当,只是得给经纪人头头提成;还得打点管市场的、管治安的,甚至还要交税费;这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几乎是算着天儿过日子。
自然是,他自己还租不起房子,就在那老乡那里打个地铺凑合凑合。舍娃给那老乡打了个招呼,说过些日子再还钱;不料,那老乡却说,亲兄弟明算账,借款不能白借,得还利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舍娃也没啥说的,只得按规矩办。
不过,渐渐的,牲口市场比先前活跃了,舍娃的生意做得也多了些;再加上和经纪人头头熟了,提成比例也降了一点;舍娃这日子渐渐好转起来,便在近郊租了一间很便宜的平房,过起了日子。
这个新田市场,可是方圆百十里有名的,来大市场做买卖的,有外地客商,也有近郊的农民。听说,平阳市郊就有不少靠小本生意站住脚的,有倒卖布匹的,有做成衣、卖成衣的,也有倒卖水果的。大市场里信息灵通,能打听到四面八方的行情,更便于结识方方面面的朋友,舍娃很满足,更干得一头的劲儿。
这阵子,有人见一个年轻媳妇老在市场逛游,还抱着个小娃。这女人,三十出头,大眼睛,长睫毛,脸儿黑俏黑俏的。混混儿见这女人经常来市场闲逛,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不时打情骂俏几句。说来也怪,这女人却偏吃着一壶,一来二去的,和混混儿就混熟了,得了个绰号“俏姐儿”。
这天后半晌,市场里来了两个职员模样的男女,找俏姐儿:“小刘,你怎么又把孩子带到这儿来了?”
“我买点东西。”
“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孩子带到这这种地方玩。”
“没玩。买点东西。”
“大市场人杂,这样孩子会生病的。”
“你买什么?”
“没看到合适的。”
“你骗谁呢?”
“赶紧回去。”
俏姐儿红着脸,抱着孩子就随那对男女走了。此后一连几天,俏姐儿都没来大市场。就在混混儿念叨之际,俏姐儿来了,没有抱娃,还拎着个包袱。混混儿前一问,才知道俏姐儿被雇主辞了,原来她是给人家带孩子的,也就是城里人所说的保姆。混混儿见俏姐儿有几分姿色,便热情地围拢上来。
“俏姐儿,咋样?跟我们吧。”一个混混对另一个混混挤了个眼儿,然后对俏姐儿说。
“这……大哥,我没地儿住。”俏姐儿说。
“住?大哥,求之不得呢。”混混儿嬉皮笑脸地说。
“真的?”
“那还有假。”
“大哥,那帮我凑合几天。”
“哈哈,行。”
就这样,听说俏姐儿就和混混头儿鬼混在了一起。这俏姐儿也不是没头脑的人,自从跟了混混儿之后,还照样天天在大市场逛悠,看这个,问那个的,常和人搭讪。说来也怪,也不知道啥时候起,也不知道什么个由头,俏姐儿又有了新相好的了。
这时,舍娃混得也不差,四十来岁,能说会道的,再加上做牲口经纪的稳定收入,成天家一副茶色眼镜、西装革履的。舍娃又孤单在外,见俏姐儿有点意思,便就上劲了,不时给点好吃的,送个手帕、丝巾什么的,甚至给了件大花儿衫子。俏姐儿见舍娃这般潇洒,又对她上了杆子,就不时跑到舍娃这儿蹭蹭饭,甚至偶尔留宿一宿啥的。
这样一来,那帮混混儿就不乐意了,于是乎,鸡蛋里头挑骨头、找舍娃的茬儿。可舍娃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干脆喊了两个人,摆开场子,和小混混们生生地打了一架。见舍娃为她打架,还挂了彩,俏姐儿心里着实感动,就买了两个个好菜,带了烧酒,跑到舍娃屋子里,两人对饮起来。
“我敬你,老哥。”
“我老吗?”
“说错了,不老,敬你。”
“这酒我喝。”
“干。”
“干。”
“哎,小刘,我就纳闷啦,你咋和混混儿搞到一起的呢?”
“我这不也是没法嘛,不给人家带娃儿了,没着落了。”
“再没地儿落脚,也不能糟蹋自己。”
“就你还知道疼我。唉,不说这个了,喝酒。”
“干。”
“你咋一个人呢?”酒过三巡之后舍娃问俏姐儿道。
“老哥,这说来话长了。”
“哦?”
“不瞒你说,我结过婚。”
“离婚啦?”
“没有。”
“哪咋不回去,娃不想你?”
“娃?这辈子没那命。”
“哦。那你男人也不管你?”
“男人,哈哈,我那个还能算男人?”俏姐儿笑着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咋?”舍娃也喝了一口,又给俏姐儿夹了菜。
“榆木疙瘩一个。”
“哪你咋嫁了个那呢?”
“我姊妹多,家里穷,爹就让我嫁给了村主任的儿子。”
“那不是蛮好吗?”
“好?那你嫁去那榆木疙瘩去。”
“你喝醉了吧,我个大男人咋嫁?”
“嘿嘿,我没醉。对,你是个真男人,嘿嘿。”
“你咋不回家呢?”
“那你呢?”
“我?我和你不一样。”
“咋不一样?”
“嘿嘿,这你不懂。”
“不懂?嘿嘿,甭瞒我。你和我一样。”
“我是不想窝在家里种地。”
“就想出来做生意?”
“嗯。”
“我也是,想过城里头的日子。”
“你?”
“可我没本钱,也没手艺。”
“你不是给人家带娃嘛。”
“嘿嘿,看样子你早盯上我了。”
“哈哈,咋不带呢?”
“明知故问,罚酒。”俏姐儿端起一杯要灌了舍娃。
“好、好、好,我喝。”
“好喝吗?”
“真香!”
“嘿嘿。”俏姐儿笑着对舍娃挤了个媚眼儿。
“和你在一起真快活。”
“跟我吧,我养你。”
“养我?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好,哥,敬你一杯。”
“来交个杯。”
“趁火打劫?”
“哈哈,就劫你了,咋啦?”
舍娃和俏姐儿交过臂、一饮而尽,抱着倒在了一起……
就这样,俏姐儿从此干脆和舍娃在了,成天家出双入对的,过起了小日子,还时不时弄两杯小酒抿抿,小麻将搓搓的,煞是自在。
这期间,舍娃远在云岭的老母亲生了病,他妹妹桃儿跑到平阳来找他。可巧,那几天舍娃不在平阳。过了几天舍娃回到平阳了,人家把他母亲病重的事儿转告给了他。可舍娃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意回去,后来还有意躲起了家人的寻找,甚至他老母亲病逝了,他也躲着不回去。
不知道是没挣下大钱、没脸见家人呢,还是另有什么别的原因,反正,早把老婆孩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他更不可能知道叶子认了个干女儿。
人常说,久盼无期,便不再指望。丈夫一走几年没有音信,连盖房子、发落老人都不回来,叶子着实有些不奢望了。眼下,她最巴望的就是狗娃好好学习,将来也能像瓜儿那样考上大学。
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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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