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瓜儿进了大学校门之后,感觉一切都很陌生,处处都很谨慎。不过,学校对女生宿舍管得挺严的,是几个中年妇女把守着,没有特殊理由,是不许男生进入的。当然,女生则可以自由进出男生宿舍。这时的学生宿舍里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视机,只有有线广播,放些流行音乐,也播些学生自己编排的节目。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开学后辅导员临时指定瓜儿当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军训两周后,也就是中秋节的时候,班上要举办中秋联欢晚会。瓜儿来自农村,也没什么拿手的文艺节目,更没有组织过联欢会之类的活动。但瓜儿比较热心、有责任意识,能很好地配合班长和文体委员组织活动,把联欢会搞得有声有色的。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在后来的团支部正式选举时,瓜儿仍然被选为班里的团支部书记。
开课两三个星期后,大学语文老师要同学们自拟题目写一篇文章。大学不同于中学,大学老师一般比较尊重学生的独立创作,不直接修改学生的文章,至多是以商量的口吻提一点指导意见。瓜儿虽然上的是生物专业,但这姑娘自小就喜欢作文。想来想去,她最终写了一篇题为“我的爸爸妈妈”的文章,交给了老师。
在这篇文章里,瓜儿描写了清平的地理环境,介绍说父母五十多了才有了她,父母如何如何地疼爱她,又如何如何地省吃俭用,甚至老爹病了都不去做手术、省下钱供她上学。叙述中,穿插了家乡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自然,瓜儿也在文章中谈到了互不相识的叶子,如何如何地帮她的妈妈,又如何如何地给她做衣服、做布鞋等等。的确,感动来源于生活。瓜儿的文章文笔质朴、流畅,字里行间洋溢着父爱、母爱和人性的力量,流露出对家乡和父老乡亲的挚爱和眷恋。老师在班上点评了瓜儿的文章,并向师大校刊进行了推荐。不久,瓜儿的文章便刊登在校刊栏目里了。
文章登出来以后,在校园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人说好、很感人,也有人说一般化、文学性不够。不过,师大学生工作处的副处长和师大团委的副书记倒是跑来找了瓜儿的辅导员,要瓜儿去参加校学生会宣传部的工作,但瓜儿不乐意去搞什么宣传不宣传的,她自己选择参加了校学生会秘书处的工作。秘书处就相当于办公室,要和学生会的主席、副主席以及各个部门打交道。因此,在工作中,瓜儿也就结识了不少好朋友,而且多数都比她大一两届或两三届。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瓜儿在勤工助学部登记了一下。之后,又通过了学生家长的面试,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给中学生当起了家教。这既锻炼了自己,也减轻老妈的经济负担。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进了大学,老师基本上就不怎么管了,主要靠学生自己看书、钻研,从而逐步摸索出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掌握科学的思维方式。也许是有张有弛的自然规律吧,高中阶段拼命学习的孩子,到了大学不少人就不怎么用功了,甚至六十分万岁。但瓜儿依然像在中学那样对待功课,经常到师大图书馆去看书。
这一来,是因为大学里一些课程没有课本,光听老师讲、记课堂笔记,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的,到了期末,没法深度复习,考不出好成绩。这二来,就是瓜儿记得高中老师的话,得学下真本事,否则,以后工作了难出成果。大学老师喜欢引导学生独立思考,鼓励学生发表不同的观点,瓜儿感到挺新鲜;可不多看书,光凭自己苦想,哪来的灵感呢?只有多看不同版本的书,才会有所启发。至于瓜儿入学后更多的琐事,这里就不赘述了。
且说这个农历新年,也就是叶子住进新房子的第一个春节,大年初三,桃儿一家来到云岭娘家拜年。叶子端来一个放着麻花、核桃、花生、红枣和糖果的木盘儿,又端来白瓷茶壶,大家又说又笑地闲聊了一会儿。快到饭时了,叶子把火锅儿拿过来,洗洗干净,便开始准备火锅了。
庄户人装火锅也很简单,烧豆腐、熟肉片、肉丸子都是现成的,葱、蒜都是剥好的,萝卜、白菜也是洗过切好的,粉条儿、海带用温水泡一会儿就好了,一层一层地装到火锅里,盐、面酱用温开水化开倒到火锅里,再倒点酱油,盖上火锅盖儿。这火锅就装好了。
把装好的火锅端到屋外窗台上,从火炉里钳一些已经燃着的木炭,放到火锅底下,用扇子扇一扇,不一会儿火锅就咕噜咕噜开了,香气四溢。
盛上几碟凉菜,比如拌豆芽、拌藕片、酒枣什么的,炒个糖醋白菜,把先前炒好的小炒回到锅里热一热。把火锅端进来往桌子中间一放,一大家子就可以开吃了。当然,叶子也没忘记给妹夫烫二两柿子酒。
吃过午饭,孩子们出去玩去了,吴家妈妈、叶子、桃儿夫妇便坐在炕上闲聊起来:
……
“嫂子,这房子盖得可不歪。”
“算是像个样儿了,可不比人家。”
“这就够行了。我哥不在家,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要咋?!”桃儿无意中提了舍娃,让叶子禁不住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一时没接话,桃儿才意识到大过年的不该提她哥的事儿,不免有点儿尴尬。
“能到这个份上,我可真没想到。嗯,就是苦了你嫂子了。”吴家婆婆插话道。
“哎,黑蛋在学校咋样?”叶子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你看你外甥,都吃胖了。”桃儿笑着答道。
“娃儿家好,比啥都强。”
“人家都是考大学哩,他就考了个中专。”
“中专就中专,也是吃皇粮的。有多少人想考还考不上呢。这两个明儿个要是能考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看能行。”
“我也巴望着呢。可这娃儿家的事也难说。”
“我看没问题。”
“啊,现今政策好了,娃儿家有了奔头。”
“哪像咱,苦一辈子。”
“只要娃儿家能有出息,咱再苦心里也高兴。”
“就是。”
“嫂子,你这地分好几块,沟沟岭岭的,也把人跑死了。”
“那可有啥法呢。再说娃儿家还小,也搭不上手。”
“哎,你种药材吧。这一来,药材抗旱,价儿也高;二来,药材长得时间长,两、三年才收一回,人轻松。还不愁销,药材成了,就有人来收购。”
一听这话,叶子眼前一亮。她想也是的,男人不在家,自己一个人一年四季忙。眼下孩子们都在学,开销也大;可小麦、棉花都怕旱,收入也不高。于是,她赶紧接话道:“没种过,不知道行不行。”
“药材也没啥,种起来也简单。回头,我给你弄些籽儿,教教你。”
“那敢情好。就这么定了,我也试试。”
“肯定能行。”
“提起这,我就想到你那个时候恓惶的满世界跑得扫野药材籽儿,硬是一点一点把那药材种成了。”
“不那样不行啊。我寻思野生的既然打籽儿,肯定就能种,就满地里跑得一粒一粒去拾。”
“十里八村谁不夸你。”
“没法子,要过活嘛,咱又没钱买籽儿,卖的籽儿可贵着呢。”
“那啥时候种呢?”
“这开了春,稍微再暖和些,就能下种了。”
“那我把准备种棉花和大秋的十亩地都种了?”
“行。这么多籽儿,你可得出点钱。”
“那肯定了嘛,我不能白拿你的,你也不容易。”
“我给你按八折算,等收了药材再给我。”
“那咋行呢?得等两三年呢。不过,我马上也给不了,得等一阵我那钱下来就给你。到时候,苗儿也出来了吧。”
“嘿嘿,嫂子倒是实诚。好,我按亩算你籽儿,出不来再补种。”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这药材籽儿小,种的时候也娇气,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太干了不行,太湿了也不行。你甭管了,我包你出苗。”
“行,就这么定了。”
就这样,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过午饭,桃儿一家便回去了。
开过春,桃儿和她丈夫来到云岭,帮叶子种了黄芩。收了小麦,叶子回茬了一料小秋。第二年初春,又种了十亩黄芪。
黄芪,属于豆科,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黄芪,味甘、微温,有补气固表、托疮生肌和利水的功效;对治疗气血虚弱、自汗、久泻脱肛、脱垂、肾炎浮肿、蛋白尿、糖尿病、慢性溃疡等症也有相当好的功效。
黄芩,又叫空心草或黄金茶,属于唇形科,也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黄芩有抗炎、抗反应、抗微生物、解热、降压、利尿、和胆、解痉和镇静的作用,对调节血脂及血糖也有好处。
二十五亩责任田,叶子种了二十亩药材,两、三年收获一次,平时只锄锄田、除除草、施施肥什么的。只剩下的五亩地,种种小麦、棉花、豆子什么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柿子湾这一带原本是冬小麦和棉花的主产区,不适宜种植玉米、高粱这些杂粮。种玉米、高粱也不合算,因为玉米、高粱是粗粮,而小麦则是细粮。前些年学大寨的时候,有人嫌小麦和棉花产量不高,就要学人家大寨也种玉米和高粱,结果呢?玉米、高粱不仅耗费地力,且产量也不高,因为这里的气候不适合。
联产承包最初两年,庄户人还是种小麦、棉花或者绿豆什么的,更加精耕细作一些,还用了新品种,单产有所提高。但随着化肥、农药的大面使用和农业利润的趋薄,家庭副业的发展和收入来源的多样化,以及干旱的加剧,柿子湾一带的庄户人种植粮棉的积极性开始降温。
原本云岭有座大水库,但十年前溃坝以后,就一直没有再重修。联产承包后,各忙各的去了,更没有人去想修水库的事儿了。在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人们渐渐懵然了曾经的清醒,漠然了那浩浩荡荡大修水利的豪情。
没了水库,柿子湾一带渐渐地更加干旱,祖祖辈辈赖以饮水的老井渐渐干枯,云岭、清平、清溪都纷纷打了更深的机井,柳湾请来钻井队也没打出水来。庄户人在不得不跑好几里地拉水吃的同时,也逐渐找到了让黄土地抗旱增收的法子,那就是大面积种植中药材。种药材,不仅人轻快,而且收入也比种粮食强得多。
就在叶子刚种上黄芩不久,吴家婆婆又病了,而且来得快、来得重。叶子赶紧喊来小姑子桃儿,一起套上马车,把吴家婆婆拉到了县城医院。
吴家婆婆一看医院这阵势,自然明白到得花不少钱。所以,刚进医院,老婆子就闹得要回去,说自己就是老了、也没什么病,就是不肯看医生。经桃儿和叶子一顿好劝,老婆子这才勉强同意接受检查。大夫看了检查结论后说,老婆子得的病不大好,不过,这老人家岁数也大了,就先开些药回家养一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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