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东神教总部的大殿中却是不同往日,聚集着众多的教众,各色的袍子代表着不同的堂派,一时大殿中竟显得有些拥挤。
但是没有人敢出声,齐齐等候着那个座上的男子发话。
男子慵懒地卧在长椅中,抚过修长的手指,俯视着座下的一众教徒,那双朦胧的眼眸中闪过繁星点点。他轻轻合上眼脸,长睫毛微微抖动,一声轻叹便在每个人的脑中响起。
“我很失望。”
很慢的四个字,语气是那般温柔,完全没有责怪的意味,但大殿中齐刷刷地跪下一批人。
又是一声轻叹。
“海魂堂没了,我不难过,再建一个便是。但是王贲死了,就再没王贲了。”
这时俯首在地的一个人抬头正声道:“教主,臣请命为教主去忧!”
他身着紫袍,眉宇间透露着一股狠辣。然而他话音刚落,站在座下的面具男却开口了。
“章邯!此次你率三堂捉拿李斯,人没抓到还损失一名堂主,没拿你治罪,你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名为章邯的男子眉头一皱,冷哼道:“教中有人假传消息,不然我审鬼堂怎会中途受阻,晚到一步!”
“还敢狡辩!”
嘶哑的嗓音伴随着一声闷哼。
“教主,我章邯问心无愧,陈副教主如此逼人太甚!”
章邯紧皱眉头,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盯着面具男。
“好了,陈轸,过往不必深究。”
慵懒而空灵的声音缓和了大殿中的气氛。章邯仔细聆听着脑中的声音,他先是脸上一惊,接着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再次拜倒在地,“多谢教主,臣誓死完成任务!”
这时众人脑袋中响起了一个问句。
“孰能替孤分忧天下?”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青袍老者率先开口。
“教主,臣夜观天象,略有所得。坎水失位,离火旺,巽风盛,震移兑偏,太白黯淡,启明闪烁,正是天下大乱之象,命之所贵,运之所归,皆指东南。故臣以为东南为重!”
老者说罢抱拳低首,然而他身后一个着土黄盔甲的壮年喝道:
“胡闹!甘德我敬你是长者,你怎能如此误导教主!天下形势靠什么狗屁星象,如今蕲县陈、胜吴广谋反叛乱,自称张楚,赵、燕、齐、韩纷纷复国,不乘他们还未壮大之时各个击破,难道等他们合纵抗衡吗?”
老者颤巍巍地指着壮年,一连几个你字,却是没有下文。
一时大殿中争吵不断,有喋喋不休者,也有沉默旁观者,更有因为意见不合而要大打出手之人。
然而一声叹息,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邹衍何在?”
一个面色苍白,稍显瘦弱的白袍少年从匍匐在地的人中站了起来。
他轻轻拍打了一下白衣,抱拳道:“臣在。”
顿时安静的大殿仿佛炸开了锅,教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邹衍何人,这名字在东神教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以“阴阳五行”之说奠定先贤圣者的高人,据说是最早跟随在教主身边的人,更何况连阴阳家之名都是取自他的论著。
但很少有人见过邹衍的真面目,与他同辈的那些人大都已经远逝,更别说年轻的东神教众,也都以为这个大神级的人物已经仙逝了。这时突然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突然站出来说他是邹衍,难免大半东神教徒大吃一惊,然而教主呼他敢应,那就肯定是本人无疑了。
白衣少年如鹤立鸡群般,站在一众跪拜在地的人中间,不卑不亢,也让其余教众感叹他的气度非凡。
座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轻声笑道:“师弟,你又何须跪我?”
那一瞬,男子的笑容恍若春雪初融,唇红齿白,百媚丛生。精致的面庞,雪白的肌肤,很难想象一个男子竟能生得如此之美,后方一些意志薄弱的教徒已然昏了过去。
然而更多的人却思考着这一声师弟中所包含的意味。
邹衍神色肃穆,朗声道:“教主已是教主,请再勿念师兄弟之情分,唯有君臣之别!”
男子揉搓着嫩白如葱的细指,仰头靠在椅背上,紫黑色袍子中隐隐露出他那无暇的锁骨,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胸前。突然男子给人的感觉,又回到之前那般遥不可及,他那一笑似乎已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说。”
空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和不容拒绝的味道。
邹衍作揖道:“依臣看来,陈胜、吴广之徒不足为惧,本就毫无根基,亦无长远的战略部署,兵无粮草,不出三月,必败于关前。”
他扫视了一周大殿,凡是他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
“诸侯各国亦无需太过担心,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勾心斗角,必不可少,不过鼠目寸光之辈。人人自危而不敢救他,又觊觎大秦丰饶,他国土地,固步自封,自亡前路。可令一大将率兵自函谷关出,北击赵、燕,再派一大将率众自洛阳出,速攻齐、韩。暗中毁其根基,杀其谋将,夺其士气,不出十月,各国诸侯必系颈而降。”
男子轻声道:“那天下,可有孤所惧之事?”
大殿中众教徒都屏住了呼吸,静候着邹衍会如何作答。
邹衍面无惧色,坦然道:“有。”
男子哦了一声,“讲。”
“臣听闻东南楚地将有一‘天下群英会,英雄出少年,不可不防,安排聪慧之士插入其中,望风而动即可。偶得一谶: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又闻楚将项梁,其志非小,有勇有谋,手下能人无数,若不及时除去,恐成大患。”
“此人,不足惧也。”
邹衍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座上的男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这么遥远了呢?当初自己跟随他和一众志同道合之人创立东神教,本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但何时自己的老师鬼谷子不知所踪,东神教的方向和目标也发生了变化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远离了东神教的中心,潜心修研。然而阴阳家的名号却响彻大陆,自己又是怎么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呢?
座上的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十指交叉顶在下颚上,朱唇轻启。
“你可有何人推荐?”
“进攻诸侯各国,章邯将军即可。天下群英会自有肖堂主操心,臣无人可荐。”
邹衍轻皱了下眉头,男子在试探自己,看来安稳的日子到头了,这样也好,自己也想出去走走了。
“那你便替孤去这群英会看看吧。”
男子轻轻摆手,众教徒便有序地退出了大殿,只留下寥寥数人。
陈轸扶了扶面具,扯着沙哑的嗓子道:“万昼堂堂主王离、审鬼堂堂主章邯、断神堂堂主宋义、古灵堂堂主甘德领命!”
“臣在!”
留下的人便是各堂堂主,以及东神教收编的其他门派元老级人物。海魂堂已然覆灭,极夜堂堂主肖不易不在教中,众人便商讨起之后的计划。
男子斜靠着椅背,不知何时他那修长的指间多出一枚棋子,把玩着棋子,男子眼中变换着梦幻般的光彩,睬了眼座下众人,空灵而怅然的声音遍布在整个大殿之中。
“天下为局,何人执子,能与孤对弈?”
东海。
“大哥,我们这就进入东海了!”
张良的声音很是高亢,他站在铜鼎边上,伸展双臂,仿佛要拥抱大海。
整个天空阴云密布,铜鼎随着浪潮起伏,众人自渔阳飞出落入渤海,行了一日,便从渤海湾驶入东海之中。
“小子房,别激动得太早。这东海中光怪陆离之事可不少,传说有各种海怪,还有食人族部落之说,我们从这里前往会稽,也是凶多吉少,小心为妙。”
张良一拍斜躺着的萧何,嘿嘿笑道:“萧老兄真是大惊小怪,凭我聪慧的脑袋,到会稽不过几日的功夫,海怪又何足怪哉?还据传有仙境呢,金浆琼酿,玉山银海,美女如云,你信吗?”
“哇,子房哥,真的有那样的好地方吗?”
樊哙嘴上说着,手里却是一刻都没停,这一日下海打鱼的那几位都很是闲适,就他一直在忙活,这铜鼎中等着吃饭的嘴可不止一张。不过幸好张良指示那些人简单的生火烤鱼后,他就轻松了许多,但对食材的处理还是只能靠自己。
头发又被乱揉一通,夏侯婴在一旁嚼着烹熟的鱼肉,嘟囔道:“小樊哙啊,就算有仙境,也不是我等凡人能踏足的啊!”
第23章 入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