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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她去磨墨。
      古微微几乎没有思考,也没有兜圈子,用最快的速度把信写完,然后让水沉拿出去找周路送出去。
      自上次发现通信被窃以后,苏安已经命人换了通信渠道,虽然比之前慢两天,但是好歹保证安全。
      信送走后,古微微已经没有睡意,坐在书桌前喃喃道:“希望那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但是,即使是最好的结局,恐怕他也不能像穆家希冀的那样,成为接掌穆家的中流砥柱。
      他注定,与习武无缘了。
      许是因为怀了孩子,心思更加柔软细腻,古微微想起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内心不由一阵触痛。
      虽则他生在穆家,即使一无是处也一生无忧,可是站在他的角度,生于武将之家,却无法继承家业,作为嫡长子,他长大后的痛苦可想而知。在信中,她已经让穆彻去找沈洛湛,越快越好;又道若是找不到,便来找自己。
      “希望那时,表哥已经回来了。”古微微自己想道。
      匈奴人来的,比想象中的更快。从古微微知道他们的踪迹,到兵临城下,不过用了四五日而已。
      外面战斗的惨烈,古微微只从每天抬到伤兵营的士兵便知道。是的,此刻,她古不得掩盖身孕的事情,在伤兵营里带领众人开始日夜不休的救治伤员。
      前线不用她去,从莫将军和周路日益紧蹙的眉头和焦灼的表情中,她也知道形势不容乐观。
      可是她无能,既造不出来火炮弹药,也没有退兵之策,能做到的,仅仅是不给他们添乱而已。
      巴云娘再次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伤兵营给一个刚从前线抬下来的小士兵处理腰间箭伤。
      “让她等一会儿,有不要紧的事情现在进来说,我听着。”古微微头都没抬,手中捡到干脆利落地剪下箭簇,对蒹葭道,“麻沸散一份,手术刀准备。”
      巴云娘等得焦急,听着水沉的传话,有些气结地进来,却在看到古微微弯着腰,拿着手术刀认真替士兵处理伤口。
      那血肉纷飞的场景,让她几欲作呕,古微微却仿佛浑然未觉,眼神专注,动作灵巧,不时简单开口几个字,要工具,旁边的女子总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提前备好……
      这场景,深深震撼了巴云娘。
      她现在好像才隐约明白,这个女人,得将军独宠,非但因为那张脸。这专注、专业的美丽,即使身为同性,也甚为震撼。
      本来她要说话,见此场景默默闭嘴,站在一旁等她。同时眼睛四处看着,看那些军医和女护理们,紧张地忙碌着。古微微收编营妓做护理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本来只是不忿将军对她的溺爱,现在看来,却恍然明白,原来古微微打动苏安的,是实力。
      半个时辰后,箭头取出,小士兵被抬到旁边营帐里观察。古微微净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另一只手放在腰间捶着——她月份已经不小,这样的手术,几乎固定动作,对现在的她来说确实有些吃受不了。
      她看到巴云娘,这才想起巴云娘是来找自己的,于是带她来到自己旁边的小营帐中,招呼她坐。
      听说巴云娘不仅出钱出力修筑城墙,献出粮食,而且在这危机关头,许以重金,鼓励城中男丁去帮助前线的士兵。现在的伤员,几乎都是他们在往回抬,来回的粮食供给等许多与前线一步之遥的工作,也是他们在做。
      莫将军很感激巴云娘,对她赞不绝口,古微微也是。
      在家国大事面前,儿女情长,被放到一边,同仇敌忾,对抗匈奴,才是她们现在要做的,古微微甚至有种“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的感觉。、
      “巴姑娘,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嘱咐水沉上茶,古微微道。
      巴云娘看了她一眼道:“你要逞强,也要分时候。现在你肚子里将军的骨血为重,若是它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当得起吗?”
      古微微听她气势汹汹却没有恶意的话,笑了笑道:“我是大夫,自己有数。能多救一人,也是它的福泽。”她的手下意识放在腹部。
      “我来不是说这个的。”巴云娘看了营帐内的水沉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古微微道:“这是我心腹,并不要紧。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巴云娘这才压低声音道:“你最近收到将军的信了吗?他那边形式可好?”
      古微微道:“昨日莫将军收到信,现在应该还在突围,形势有些胶着,双方伤亡都比较惨重。”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一痛。苏安、吕豹、邓博、刘辛、隋易以及很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将士,此刻都在浴血奋战,随时都可能倒下。
      看到古微微黯淡了的神色,巴云娘道:“那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援助我们了……”
      古微微点点头:“莫将军已经向四周最近的总兵等求救,可是匈奴两万铁骑,也是令人闻风丧胆,又没有皇上的命令,恐怕不敢来……皇上那边已经收到奏折,不知道何时才能下令。”
      “这个昏君!”巴云娘咬牙切齿地骂道。
      她正骂出了古微微的心声,所以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反而让古微微对巴云娘更多了几分喜欢。她和她一样,是个直心肠的女子。
      “既然如此,那你便听我的。”巴云娘骂完,脸色严肃地看着古微微道。
      “什么?”古微微有些没听清楚。
      巴云娘瞪了她一眼道:“边城估计再有三四日,便守不住了。我要走了,我想带你一起走。”
      古微微一愣:“走?外面铜墙铁壁,往哪里走?”
      巴云娘不耐烦道:“你不用多问,我说能带你走,自然能带你走。你别以为我是喜欢你,我讨厌你,巴不得你死。可是你肚子里是将军唯一的骨血,我才来走这一趟。”
      古微微是相信她的话的。别人都走不了,巴云娘会有门路,她信;她恨死自己,但是舍不得苏安的孩子,她也信。
      可是从抓到的匈奴人口中,她已经知道,匈奴人此次意在屠城。若是城破,恐怕这里就是一座死城。
      苏安作为主将,难辞其咎。
      她是个凡人,也怕死,可是她更怕因为自己贪生怕死,临阵逃脱,给苏安抹黑。若真是到了那个地步,她想她将坦然赴死。
      她把这番意思平静地告诉巴云娘,没有慷慨激昂,那般平淡,好似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不是生死大事。
      巴云娘几乎想把那盏没泼的茶水现在泼过去了。
      她跺跺脚骂道:“你算将军什么人?又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以身殉城,哪个知道你?同样,就算你先离开,也无人知道。枉费将军那般宠爱你,你就不想着,万一,万一将军也无法回来,替他留下一缕血脉吗?”
      巴云娘一着急,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古微微站起身来,坦然一笑,向她道谢:“巴姐姐,这是我第一次,诚心诚意如此叫你。感谢你散尽家财,为了边城也好,为了将军也罢。他没给我名分,只因为我们舍不得分开。”她也说了实话,“但是在彼此心里,都把对方当成心意相通之唯一。若是他不在了,我断然不会苟且偷生,我们的孩子,也绝对不会从未出生,就带上临阵脱逃的原罪。无论男女,它的父亲是将军,这是它的命。”
      宝宝,对不起,不是娘亲狠心,而是无论我还是你,都是你父亲最爱的人,都宁愿站着生,绝不跪着死。只是,娘亲有些后悔,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巴云娘看着她,半晌道:“那将军回来了,你没了怎么办?如果他真是那般爱重你,你让他如何接受?”
      古微微道:“只要他活着,我信他会回来救我,救边城百姓。若是来不及,那是我们命数不好。如果我跟你走了,即使将来能与他白头偕老,在未来的漫长日子里,我会没有一日不想起今天自己弃全城百姓,全部将士,还有那些姐妹一般的护理们,自己苟且偷生,又谈何幸福。决定留下,是为了将军,更是为了自己心里的坚持。但无论如何,巴姐姐,多谢你。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我祝你,早日找到两人,一声顺遂。”
      巴云娘知道难以再说服她,气急道:“那我只等你死了,回头把将军抢来!”
      古微微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也希望将军再有幸福。”她神色淡淡——虽然,说出这句话,想到那副场景。让她的心,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巴云娘骂道,“我好心来告诉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我领情。”古微微笑道,“我,将军,还有腹中宝宝,都不会忘记巴姐姐此番情意。”
      “罢罢罢——”巴云娘站起身来,把一个印鉴交给她,“这是我在巴家用的凭信,凭此印鉴可以调动巴家上下所有银号、粮行以及其他生意。当然,现在你也只能用于边城调动。我留下给你,日后记得还我。还有存银大概十万两,粮食大概还有五六天的存货,你回头着人去清点下。”
      古微微郑重接过来,对她屈膝行礼,感动道:“巴姐姐,多谢。”
      巴云娘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别弄错了,我是为了将军和将军的骨肉,才不是为了你。”
      古微微笑道:“我自是明白。巴姐姐此行顺利,日后一切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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