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庆典之时,皇上与太后坐在太华殿上接受群臣的拜见。
皇上依太后之意下了诏令,雍州的乱像很快缓和了。百姓之所以造反,一是不清楚朝廷政令的本意,再就是因为具体办事的官员太过苛刻,如今一纸诏令将大家的罪赦免了,且又说明原委,谁不愿意安居乐业?
纵还有些贼酋依旧呼啸山林,但已经不成气候,只要令雍州当地出兵剿匪便可以,倒不用朝中大动干戈地调兵。
先前担心塞外百姓野性未驯酿成大祸的官员们都放下心来,便是曾经反对迁居的也不似过去那般怒火冲天——太后回到朝中,大家就都有了依靠。
而形势果然也好转了,至少不至于过年的时候还要担心叛贼杀到平城,朝野内外绷紧的气氛不知不觉转为平和,续而特别的热闹。
其实论起来,冯煦真正临朝称制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莫名的,她对于朝堂从来都有几分熟悉之感。说到底,朝中的臣子们与雍州的乱民没有太多的不同,只要给他们安定之感,再清楚地告诉他们要做什么,大多数的臣子都是愿意做一个良臣的。
冯煦在乙弗浑专权的时候尽自己之力保护他们,在临朝称制的时候按照他们的才能任用他们,在他们做得好的时候赏赐他们,在他们错误的时候惩罚他们——总之冯煦觉得很轻松,而她分明也感觉到臣子们的轻松。
无怪前人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大国之内纵然有千千万万的事,但只要定好方向,不急不徐地做下去,做好还是不难的。
这一次自塞外迁入百姓,道理原不错,错就错在太急了。
史书中的昏君自然是有的,但真正立意要做昏君的人其实没几个,差不多所有君王的本意都是好的,只是结果却很难说了。就比如建立新朝的王莽,冯煦闲时特别将他的新政用心读过,越是细品越觉得很有道理,只是王莽太急了,恨不得立即改天换地,所以再好的新政也行不通,反而落个千古骂名。
如今的拓跋弘便有几分这个意思,太急于治理国家,恨不得一下子就治理成清明盛世,但其实那是不可能的。据冯煦看,魏国虽然经历文成帝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比起太武帝末年时国穷民敝的情况好多了,但离真正的大治还差得远,没有几十年的时光恐怕不大可能。
就像自己曾经叮嘱过拓跋弘的一样,若是想天下大治,就要从小处做起,均田、明税赋、定俸禄,将魏国从最根本开始一一理顺,慢慢才能见到效果。
就比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塞外人口迁入,表面看能加强关东的力量,但其实呢,剧烈的变动之下,官员从中牟利,百姓不愿依附,竟闹出叛乱大事了!便是将来空虚的塞外也会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爆发的隐患。
不过,冯煦也明白拓跋弘,登基已经两年了,他在朝臣们的眼中还是一个少年,几乎没有人信任他,所以他更想将天下完全掌控在手中,难免急功近利。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总不错的,所以他终究还是办了错事,要自己出来收场——其实这样他的威信非但不增反而下降了。
若是过去,冯煦要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魏国不是她的魏国,拓跋弘不是自己的儿子,甚至他对自己的真心也很可疑,教导太多未必有好的结果。可是今天,冯煦又觉得不同。魏国虽不是自己的,可却是许许多多人的,这许多人中就包括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他将来一定也要在魏国长大,在魏国生活,在魏国延续后代……所以,她原本压抑着的以天下为已任的思想就更加强烈了。
同时,冯煦也更体贴地考虑到皇上,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的心越发柔软,毕竟皇上没多大,犯一些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而如今朝中的臣子们的确对他不够信服。
反之自己,却有足够的威望。
冯煦想了想,见一支破阵曲罢了,梳着索头,身着玄色镶着金边裤褶,操着长戈着的武士们再拜后退了下去,便笑着举起酒杯向皇上和群臣们笑道:“迁徒百姓入关,皇上的本意原是好的,若说是错,也是错在急于让魏国更加强盛;至于百官们,其实也是一样盼着魏国大治——此番出了乱子,又是大家共同想出办法度过难关。如今雍州平定的消息在年前传回平城,正是所有人的功劳,我们再共饮一杯欢度佳节!”
为了雍州之乱,皇上和臣子们心里都不痛快,皇上自然觉得是臣子们没有办好事情,而臣子们反觉得皇上行事不妥,局面方才僵下来的。
 
111.新城的谋略[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