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那些正儿八经八股取士的县太爷要强上不少，就好比胡金水，他是户房典吏，掌管着县里的一应物资钱粮，先不说《管子》，便是《盐铁论》《食货志》这些书籍文章也都是读透了的，另外胡金水的数学水平也不错，胡家如今在县里面的各家胥吏里家底殷实丰厚，还当真是靠收底下那点孝敬不成，他做账的本事也是一绝，这县衙里面府库里面做点手脚也足够他胡家发财了。
只不过一直以来，胡金水做事都非常小心，而且他也能克制自己的贪欲，见好就收，不说账目上摆平，便是那府库的真实缺额也是被他东拆西补，利用各种征发用银还有秋粮损耗全都抹平了。
当然这些事情也只有胡金水一人清楚，便是家里的至亲骨肉他也全是瞒着的，他已经给胡家打好了底子，只要儿孙不胡来，胡家总归能保个几十年的富贵。
胡金水当了一辈子的胥吏，哪怕在嘉兴县里，他这样的户房典吏已经算得上是威风八面，可人呢这辈子总得有个追求，他最大的追求就是自家能摆脱胥吏之家的名头，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科举出头，不求进士，那是个奢望，只要能中个举人，他便心满意足了。
胡文麒是胡金水的希望，不过这个老胥吏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孙子虽然被他称作胡家的麒麟儿，但是在嘉兴县这种称得上是科举死亡之组的地方，别说举人了，就是秀才这一关都不好过，所以他才把重注押到了林河身上。
胡金水的消息很灵通，而且这个老胥吏的政治嗅觉也异常灵敏，当林河在平湖搞得低息农业贷款的事情传到嘉兴县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背后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当时平湖刚刚遭了兵灾，那边的士绅都在忙着兼并土地，林先生搞得这个低息农业贷款，可以说是把那些士绅都给得罪了，但是却等于帮了总宪大人还有刘县令的大忙。”
听了胡文麒在玄妙观记下的林汉文和欧阳克的那番对话，胡金水终于开了口，自己这个孙子他一直都是在培养他好好读书，倒是没有教他太多的东西，这次倒是正好拿着这件事情给他说道一二。
“祖父的意思是，这低息农业贷款的背后其实是总宪大人在……”
胡文麒接过了话茬，他不是那种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哪怕胡金水没有刻意培养他，但是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清楚一些官场上的套路。
“倒未必是总宪大人的意思，只不过林先生做的这件事情合了总宪大人的心意。”
“先前祖父在平湖的朋友有消息说，林先生在平湖那边其实也拉了好几家风评不错的士绅一起做这低息农业贷款，似乎是要搞一个名为嘉丝联的商会。”
“如今听了孙儿你这番禀报，倒是可以确定那位林先生所图甚大，你入学之后需得好生学习，万万不可懈怠。”
胡文麒刚才向胡金水禀报时，可谓是事无巨细一一都全部说了出来，不但是林汉文那番有意说给他听的话，便是在玄妙观里的所见所闻也是全都一五一十地讲了，比如林府里正在教那些工人们读书识字，林府的家丁又是如何的威风凛凛。
这些对胡金水来说，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他和夏家交情不错，像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他也早从夏家那里知道了，林府的家丁有多能打，他比自己那个孙儿清楚得多，乍浦那一战里，这些林府家丁可是正面截住了那些想要逃跑的真倭武士，便是官军里也没有他们这么凶悍能打的队伍。
不过这都不算个事，让胡金水心惊的是，明明做了这般大事，那乍浦大捷里林河扮演了那般重要的角色，却是一点都不显山露水，这份城府委实叫人惊叹了。
如今胡金水越发能确定，林河在嘉兴府是要一番大事的，可惜他年纪大了，这户房典吏的位子也不知道还能再干几年，不然的话他一定想方设法搭上林河的关系，哪怕是投效门下，做一走狗也无所谓，因为如今这大明官场上，只要有背景，他一个胥吏也未必不能升为官身。
当官啊，这是他一辈子的念想，不过如今便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自己的孙儿身上了，胡金水能做的便是给自家孙儿铺好道路。
“行了，孙儿你下去休息吧！”
胡金水虽然点拨了胡文麒这个孙子一番，但也没有说太多，现在这平湖的陆家要搬到嘉兴县来，那隐隐传来的消息，都是那位陆家的老夫人要招林河做女婿，这事情可就有些惊悚了，要知道上面传来了消息，那位锦衣卫指挥使的陆大人这番也出京来嘉兴了。
哪怕是胡金水先前已经尽量高看了林河的背景和能量，但他仍旧还是发现自己小觑了这位林先生，“不该再等下去了，再等就未必有机会了……”
喃喃的低语声中，一向谨慎的胡金水做了个决定，他要去见见林河，便是明着投靠也无妨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纨绔（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