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河并没有去法场,他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在房间里,破天荒地一个人喝起了酒。
一小坛的黄酒喝了大半,陈昂才领着祝鱼三个小孩回到县衙,他可是看全了祝王这两家渔户的大人被砍了脑袋。
祝大郎和王三儿临死前倒也没有辜负了林河连夜的教导,在法场上当着围观众人的面,痛哭流涕幡然悔悟,言语里更是把自家因为一时贪生怕死投倭后被那些福建籍的倭寇欺压凌辱以至于生不如死的那种痛苦表达的让人感同身受。
到了最后,刘存义这个监斩的县令表示朝廷仁德,念在二人虽然投倭叛逆,但最后悔过,便饶了祝王两家的妇孺,只不过要充为官妓官奴,那祝氏倒是个烈性女子,知道自己两个孩子能活下来后,便朝着县衙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头撞死在了法场上。
陈昂是个没心没肺的军汉出身,见惯了生死,祝王两家死了那么多人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他仍是对林河这个心软的小师弟生出了几分敬意,他虽然不知道林河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到那个一头撞死在法场上的烈妇祝氏最后朝着县衙方向磕头绝不是谢什么朝廷仁德。
刘存义这个强项令的名声,陈昂在溃兵营里的时候也是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当时营里面好几个曾在平湖和倭寇见过阵仗的军士就曾说过这位县令大人砍起脑袋来绝不含糊,心狠手辣比起那些喝兵血的老爷都要厉害。
林河倒是不知道陈昂心里面怎么想,他只是看着那三个站在自己面前面黄肌瘦的孩子,叹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只是救下这三个孩子。
“见过老爷。”
三个孩子里,年纪最大的祝鱼拉着妹妹祝小妹和王石头朝着林河就要跪下,刚才在县衙户房,他们三个人作为官奴被折价十两银子卖给了林河,不止那户房经办的书吏早就吩咐过他们,便是自己的母亲昨晚便嘱托他要照顾好妹妹和王家小弟,林先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以后一切都要听林先生的。
祝鱼本就要早慧一些,而他的母亲祝氏早年也曾在家里跟着父亲读过点书,只是父亲早死,哥哥是个不成器的,最后欠了赌债,十两银子便把她卖给了祝大郎做老婆。
祝鱼小时候起,祝氏便教他识字,后来更是竭尽所能省吃俭用供他读书,所以祝鱼这时候便自觉担起了兄长的职责,他知道三人从今往后的命运便在林河身上,因此牢记着母亲的话,要听林先生的话。
“起来,不要跪……”
林河阻止了祝鱼三人的下跪,然后他看向了陈昂,“陈师兄,麻烦你带这三个孩子去换身干净衣服吃点东西。”
对于祝鱼三人,林河自然也想好了如何安排他们,他打算让性空和刘淳安带着这三个孩子先回嘉兴府,顺便让两人帮忙把玄妙观重新修建,他如今手头上有近两千两银子,这学校自然越快建起来越好。
送走陈昂他们,林河自是去了城中性空和刘淳安下榻的客栈,他出门时没有带上陈昂,不过暗地里仍旧有两个锦衣卫的番子保护他,这也是陆停吩咐孙玉伯办的,如今他几乎已经是陆家内定的姑爷,陆停自然是重视得很。
性空下榻的客栈里,性空见到来探视自己的林河,却是高兴得很,这个大和尚当即就拉着林河,要店家上了好酒。
“大师莫怪,今天喝了一早的酒,此时怕是饮不了几杯。”
见到性空让店家上了一坛子的老酒,林河却是苦笑道,他此时见到这老酒,当真是半分酒兴也无,只能朝性空抱歉道。
“林先生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性空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性格,这几年佛经念下来,脾气已经好了不少,更何况他也是极为佩服林河,自是不会因为这区区小事儿见怪,反倒是更加关心林河是为了什么事情要借酒消愁。
“倒也不是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过是念头不通达。”
对着性空,林河倒也没有矫情,却是把祝王两家渔户的事情说了出来,若是换了没有出家前,性空这个原先的屠户大佬多半是要笑话林河心软,可如今他已经是个出家人,佛经念着终究也有了些慈悲,听完林河所说,他亦是高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林先生慈悲,那三个孩子能遇上林先生搭救,乃是他们的福气。”
“我在这平湖城里还不知要待多久,这三个孩子我又不方便照顾,所以想请大师带这三个孩子先回嘉兴府。”
“林先生放心,洒家虽然伤还没好利索,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了,这三个孩子我一定安全护送他们到嘉兴府。”
 
第八十九章渔户遗孤[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