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三儿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但是他们听来的那些倭寇海盗们的各种奇谈怪事倒是有趣得很。
比如他们也是头一回知道那些倭寇的头目里很多都是福建人,宁波绍兴的也有不少,这一船的倭寇里,真倭却是极少看到,比如那些真倭里也分什么浪人和武士。
林河和祝大郎还有王三儿聊了足足近两个时辰,酒喝完了不说,李彪还让手下去烧水泡茶,他管着这平湖县衙里的大牢有十多个年头,还是头回见到有人能拉着两个死囚说这么多话,而且听着还蛮有意思的。
牢房里,祝大郎和王三儿的家人听着他们两个去年大半年的经历,知道他们在船上当倭寇的日子也不好过,甚至还要被福建佬欺凌,尽管依然还怨两人下海为盗牵连全家都要送命,可也稍微好了些。
“人总是怕死的,他们两个虽然贪生怕死,连累了你们,可事已至此……”
在纸上写下自己整理好的东西后,林河看向了祝氏,他的话也是说给两家人听的,然后他锤了锤因为久坐而有些酸麻的腿后方才试着站了起来,他盘问祝大郎和王三儿那么久,也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刘存义也好,胡宗宪也好,他们并不在乎这两家人的性命,他们在乎的是朝廷的法纪纲常还有面子。
林河没有说什么,他不想给了这两家人希望,但最终却又是绝望,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们希望。
“李牢头,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但凡女犯人进来了,怕是保不住清白……”
“林先生哪里的话,我……”
“李牢头,祝氏几人也都是将死之人,让她们去得清清白白可好!”
林河打断了李彪,只是平静地盯着他,朝他说道,这县衙里的大牢,但凡有点姿色的女犯人决计逃不脱这些狱卒的蹂躏奸淫,他就算救不了祝氏她们这些可怜的妇人,但至少能让她们死前不会受到侵犯凌辱。
李彪看着那双平静而淡漠的眼睛,原本那些推脱辩解之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到最后只变成了一句,“是,林先生。”
林河和李彪的对话虽然简短,但是祝王两家里的妇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们中哪怕是再愚笨没有见识的,也都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于是在李彪应下后,她们都是一起跪在了地上朝林河磕头道,“谢谢林先生,谢谢林先生。”
“你们不必如此,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林河说完,便拿着那十几页写满的纸张离开了牢房,他要去见刘存义,能打动这个强项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道德仁义,这时代能做事情的文官,心都硬的很。
林河在牢房里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刘存义和胡宗宪。
宽敞的书房里,胡宗宪看着一卷杂书,见徐渭在知道了林河在牢房里的举动后,居然一言不发,倒是先忍不住问道,“文长,你就不好奇那林小子想干什么?”
“左右是想救下那两户渔家,只是刘县令不是心慈手软的人,难得很。”
对于是否放过那祝王两家,胡宗宪是无所谓的,即便饶了这些人的性命,也是要发配劳役,女子没入官妓,孩童为奴为婢,这活着未必比死了更好,若是早二十多年前,胡宗宪或许也会心软,可是这么多年宦海沉浮,又在九边见多了生死,他的心肠早已坚如铁石。
不过即便如此,胡宗宪依然很欣赏林河,到了他这个年纪,反而会喜欢林河这样心软的人,“他在牢房里盘问了那两名倭寇那么久,你觉得可有收获?”
见胡宗宪颇为好奇的样子,徐渭却是笑了起来,“我和惊仙虽然相识不久,不过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他曾经和我说过,思考方式的不同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总宪大人一定是觉得,戚参将军中和县衙里那些精于刑讯的老手都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惊仙难道就有本事得到有用的消息?”
“这和你说的那个思考方式有什么关系?”
对于徐渭口中不时会蹦出来的新奇词语,胡宗宪也是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在仔细斟酌了一下这个词语后朝徐渭问道。
“军中和县衙里的那些刑名老手,只会用刑,然后询问想要知道的东西,那祝大和王三不过是倭寇里的炮灰,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是惊仙在大牢里呆了那么久,肯定是事无巨细地询问两人过去这大半年里的情形,定然有办法从他们所说的各种消息里找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难怪文长你把他引为知己啊!”
哪怕并没有在大牢里亲眼目睹,徐渭亦是把林河做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胡宗宪听了他的话则不由感慨道,他手里那份下属禀报的纸上,和徐渭猜测的几乎完全一样。
第八十七章祝大王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