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湖城内时,林河还未进县衙,便被人给拦了下来,那拦下他的乃是一名县衙里的仆役,说是县令大人有请。
“不知县尊大人找我何事?”
林河一头雾水,如今这平湖县衙成了胡宗宪的临时驻所,而他来到平湖之后,那位县令大人就好像是隐形人一般,没怎么露过面,突然间要见他实在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只是县尊有命,让小人请林先生前去相见,应当不是什么坏事。”
那仆役年约五十,面相老实,县令大人三年前到任时,倒也没有换掉他们这些原先的仆役,而是一直用了下来,对于自家县令的脾气,他还是很清楚的。
“徐兄,那我就先去见县尊大人了。”
“无妨,刘大人在本地一直御倭有功,而且武艺出众,不是寻常人。”
林河和徐渭打了个招呼,徐渭自是提醒了他一声,两人之前相谈甚欢,他也提了这平湖县里的不少事情,对于那位县令刘存义,林河倒也不是一无所知。
跟在那姓刘的仆役身后,林河倒也没去打听什么,这些仆役严格算起来,乃是县令的私属,只不过他们的工食银都是由朝廷给付,一般县令到任后,都会重新雇人使唤。
平湖的县衙修得齐整,而且规模很大,倒是比嘉兴县的知府衙门还阔绰,所以哪怕胡宗宪这个直浙总督占了县衙官厅,刘存义这个县令也不必跑去六房和下属们挤在一块儿。
县衙后院一处幽静的院落里,老刘把林河带到后,径自告退离去了。
那院落里载着一棵高大的槐树,只不过此时还是早春,只剩下了些枝杈,看上去又多了几分萧瑟,槐树底下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要不是徐渭提醒过,林河真的很难把这个看上去像是武将一样的男人和县令这种文官联系到一块去。
男人不但长得魁梧,面容也粗犷,留了长须,不过哪怕看着剽悍,可浑身上下依然透着一股儒雅气息。男人身前是一张磨盘大的石桌,两边各自有着石墩能坐,一旁还放着一方红泥小炉,上面的黑陶壶里温着黄酒。
刘存义也在打量着自己请来的少年,少年长得很英俊,有着和年纪不符的沉稳,最关键的是这个少年的眼睛很有趣,在那双眼睛里,刘存义看不到什么敬畏和慌乱,有的只是平静和些许好奇。
“林河见过县尊大人。”
林河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位刘大人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哪怕是沈科这个曾经在套虏大营里能把蒙古武士都喝趴下的前兵部主事,长相其实也很符合传统的文人形象。
“在这里没有什么县尊大人,我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和你讨论一番学问。”
刘存义的声音倒不像他的容貌那般,而是很中正平和的低沉男声,而他说到讨论学问的时候,林河脸上不由变得奇怪起来,来之前他想过这位平湖县令找自己的理由,可却从没有想到过讨论学问上去。
“林某学识粗陋,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刘大人找我讨论学问,是不是弄错了。”
“平湖县里积年的老童生有十七人,其中虽然大半都是不堪造就的朽木之才,可是也有两三人专治一经,学问未必比不过翰林院的庶吉士。”
刘存义的回答出乎了林河的意料之外,几乎下意识地他就开始分析起这位县令大人的性格来,从他的话里林河觉得这位刘大人似乎并不是很待见京师的那些号称以学问见长的翰林清流。
“沈科是我的老相识,我们两人曾经为了阳明学生的学问争论过。”
刘存义接下来的话才让林河明白过来,这位刘大人也是王学门人,估计又是那位沈学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起了这位刘大人对自己的好奇心。
“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县尊,只有一个求道之人,请坐。”
刘存义摆手道,林河也不能拒绝,只能就着他的意思,坐在了那垫着蒲团的石墩上。
“那林某就轻狂一回了。”
林河要养望,经营名声,这时候不管这位刘大人打算怎么讨论学问,他都得接下来,要不然他之前做的一切不说做了无用功,但起码也是一个打击,万一影响到日后沈科这个未来嘉兴知府对自己的支持,那就不妙了。
刘存义对于林河的洒脱颇为满意,这不是一个矫情的读书人,对于出身北地,军户出身的他来说,他就喜欢这种爽利不做作的人。
第五十五章平湖县令[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