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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六年(1900)春节,张謇总算过了一个舒心的年。
坐在磨得透亮的镜前,张謇戴上一副凸面眼镜,看着镜中发鬓先斑的人影,一时怔住了。
早在入京销假时,张謇已觉视物时有模糊之感。从那时期,他便随身携带装好眼镜的盒子,担心自己看不清东西。
今年九十月间,视物模糊之感尤为强烈,当时本地纱价涨势喜人,譬如,每十二支纱便有八两利润。一时之间,大生纱厂的棉纱赢得了“光洁调匀,冠于苏沪锡浙鄂十五厂”的美名。
如此猛烈的发展势头,是谁都料想不到的,两三月见,便把上海不少纱厂都盖过去了。彼时,这些纱厂产品滞销,大多囤在仓库吃灰。
既有钱赚,想来分一杯羹的人自然不少。之前还在观望的官员、商人,纷纷入资。就连迟迟不到的筹调款,也加速了审批,投入纱厂里。
可就在这纱厂运营渐上轨道之时,张謇的眼睛益发不得劲了。请了老中医针灸数日,才有了一些好转。至此,白日里张謇便不再摘眼镜了——除非淘气的怡儿去摘来玩。
一副清瘦的形容,高高架起的圆框眼镜,无一不彰显这个男人的成熟与所历的沧桑。
张謇还在镜前发呆,门外已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夫人,进来罢。”
张謇识得这是徐夫人敲门的声音。
徐夫人含着笑,把门推开半分,缓步走过来。
“老爷,还有半个时辰,便要过节了,我们都等着您点炮仗呢。”
这自然是在催他快点整理仪容。
张謇却笑道:“不急,来,你帮我拿个主意。”说着,抚了抚唇边的髭须。
“哟,怎么还没刮呢?”
眼见徐夫人打开抽屉,要去拿剃刀,张謇忙握住她小臂:“我的意思是,我想蓄须了。”
过了这年,眼前这位陪伴自己二十年的男人,虚岁便满四十八了……
徐夫人念及此,便笑道:“那就蓄吧。如此,看着也更威严。”顿了顿,有些忍俊不禁,又愁思半露:“那两个小鬼头,在厂房捣蛋许久了,不知现下如何。”
徐夫人说的是,以前海门镇上冯家的两个儿子。冯家得知大生纱厂为扩大规模,要新招一些工人,便把家里两个十六七岁的儿子送过来。张謇听说他俩好吃懒做,但碍于老乡的情面,只得暂时收下这二人,一起参加培训。
就在培训那几日,两个鬼头便喊起了苦,说起了累,还跟教习闹了起来。
张謇回道:“现下,现下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厂约》,还增派了专人来记录情况,冯三、冯四一看大家都照章办事,也不敢再放纵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这乡里乡亲的,又不好绝了人家,”徐夫人道,“我就说呢,前几日见你在修订《厂约》,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嗯。之前的那份《厂约》,太过粗糙了。如今,我把各级管理人员应
第49章 西北与东南孰重(1)(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