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用这种方式,硬生生地,将自己烙印进他的记忆。原来,自己是喜欢她的;原来,自己是离不开她的;原来,一个人的离去是能将一个人抽空的。
他颓然地将莫倾城的尸体放入坟坑中,一点点地将土回填,每填一分,他的眼神便迷离一分。当红色的岩土将她与他彻底隔断之时,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空洞。
“肚子……饿了呢……”他喃喃地念道,起身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什么……都没有……”
他摇摇晃晃地走着,寻觅着,只是他的周围,一切都失去了踪迹。他瘫靠在枯木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想死,可他不得不活着。
抽出随身的短刀,他从身后的树上剥下了一块的树皮,又干又硬,似乎还有着不少的虫洞。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其塞入口中大力咀嚼着,一口,又一口。当他强行将无法咬碎的树皮吞入腹中之时,喉底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啖出一口痰,其中满是鲜红的血液,混杂着点点木屑,消融在雪中。粗糙干硬的树皮磨损刺坏了他的牙,他的唇,他的口,只是他和着血水,将那些无法下咽的东西一一吞入腹中。这种东西吞入腹中,他很明白会对自己的内脏造成什么样的损伤,只是他要活,便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欲要苟活,就勿将自己视为人。在内心的世界崩毁之后,他的人生中只剩下两件事,活下去,以及复仇。
春又来,满山芳栖,只是黑气过处,花草尽伏。眼中再无与她寻隙踏青之时的欢愉,只余空洞的眼神,守着那已生草的孤坟。
夏雨瓢泼,他不再闪躲,任雨水冲刷着污秽的身体,顺着脸颊滑落的,不知是那无知的雨水,还是他心碎绝望的泪水。
秋叶飘落,月圆往昔,可凄凉的秋风再也未能拨撩起他思乡的愁绪,只能默默吹散他无望的等待,向着更凉处萧瑟,苦苦无言。
待到冬日再临,坟上落雪,纯白而洁净,似她晶莹的笑意,他只是苦洌一笑,倒伏在坟侧,默默陪伴着孤单的她,听着风雪泣诉。
时光,只是虚度,他依旧无力。为了复仇,他付出了一切,荒山为家,茹毛饮血,任青龙的血脉不断侵蚀着身体,抛弃了为人的准则,成了妖魔一般的模样。他屠杀着所有进入他视野的妖魔,甚至将其无法下咽的尸体生生吃下,这一切,只为了生存。
可他依旧不敌绝影,一次次的厮杀,稚嫩的他总是含恨失败,伤筋断骨,肢残腿折,独自泣血,一点点地被龙脉吞噬。
无数鲜血之中,他失去了意识,支持着他的,唯有仇恨,直至最后,他已分不清人与魔,甚至将那流放群荒的囚犯,生生剜心,以人为食。至此,群荒山中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只妖龙。
只是他还未忘了独自沉眠的莫倾城,即便成魔,他还不忘夜夜守在那孤坟之侧,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这样的他,还未能彻底激发出龙脉的力量,于是绝影只是等着,等着时间与绝望彻底抹消他的记忆,那时彻底沉沦为魔的他将会是最好的食物,青龙的力量,将落入他手。
两年荏苒,群荒之中依旧是地狱之景,上官韬的痛苦,依旧在持续。只是那日,他的出现为这一段非人的岁月画下了句号,将他带向了不知是喜是悲的未来。
舒轩琦已经记不清到底来过群荒山多少次了,不过至少,在蓝若冰出生之后,他再也从未踏足此地。
这是个诡异的地方,明明所见皆是青山绿水,可却隐没着无数的妖魔,无数的血迹,无数的哀嚎。每每途经此地,他总有一种难言的厌恶,非是对这山,也非对这水,更非对那些丑陋的妖魔。他所厌恶,是这里的一切。
“似乎比之前安静了不少呢。”舒轩琦喃喃念道。
“是的,陛下。这地方好像有点奇怪,似乎有调查一番的必要。”释秋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警戒地环视着周围的动静,“不过陛下,将公主殿下独自留在宫中好吗?我想语祈她们怕是很难应付公主殿下吧?”
“无碍,若冰她得习惯没有我的日子,否则日后我前往冥渊寻找她母亲她要如何?”
“是。不过宫中没有和公主殿下同龄的孩子,或许公主殿下会觉得寂寞的吧。”
“唉。”舒轩琦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看吧,毕竟我也不能让人随便地接近若冰。”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树林之中,前方的舒轩琦身着一身紫袍,一脸平静地漫步在这杀机四伏的群荒山中,丝毫没有一点危机之感。难为他身后的释秋,不仅要紧紧跟着他的步伐,更要全神贯注地防备着不虞之祸。
“陛下!来了!”
伴着释秋一声惊呼,一道黑影从丛林中窜出,拉着长长的黑气,将两人从中间分离。
“该死的妖魔!”
释秋低声咒骂,拔剑上前便刺,只是那妖魔并未闪躲,只是任剑锋没入体内,引首对天悲鸣:“倾城!”
“说……说话了?”释秋看着眼前的妖魔不由一时有些失神。尖爪利牙,首生锐角,青色的龙鳞覆盖全身,血红的妖眸中看不出一点理智的存在,这样的妖魔,怎会口吐人言?千百年来,从未耳闻妖魔可通人语之事,眼前的妖龙更是前所未见。
上官韬(五):失心成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