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亲无所畏惧，她当场摘下巫师帽，以她最擅长的滑稽笑容讽刺了所有古板的巫师，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龙王巴顿的怀抱。”
“而巴顿那边，则是另一种困境。”
“他那时已经成为龙族的王，受到的非难自然比母亲小了许多，但婚礼现场，所有龙族都冷冷清清地出席，更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化为人身。”
莉莉惊讶地插嘴：“巴顿要求所有的龙变成人类的样子？天啊，他好为莉娜着想。”
“或许吧。但回顾过往，他的要求激起了族人的反叛情绪，为日后那场**埋下了祸根。”
莉莉在心中默默记下，观察着拜伦的神色。
“他们本应该是一对璧人。婚后，我顺利诞生。生日那天，巴顿并不在母亲身边，作为龙族的王，他四处征战，那时大概正在与巨魔争夺一座森林。”
“于是，母亲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带领我来到这个世界。”
“说是孤立无援，作为巫师，她拥有很多使魔，它们忠心耿耿，保护着母亲在生产时不被打扰。”
“分娩是一个女性最脆弱的时刻，不能保证，暗处没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但我的出生，依然耗尽了母亲的法力，她的使魔瓦解了身躯，成为一堆灰尘。”
“于是，刚多拉带领他的部下，前来查看我的模样。”
魔龙忽然停顿了一下，“莉莉，你猜我刚出生时，是什么样子的？”
莉莉正沉浸在故事里，忽然被魔龙提问，顿时手忙脚乱：“你，你大概是半龙半人，就像人马那样吧？”
“错了。”魔龙忽然冷峻地说，“在我的身上，看不到一丝龙族的血统。刚出生的我，完完全全是一个人类的婴孩！”
“什么？”莉莉上下打量着魔龙，“难道你此刻的样子，才是一种伪装？”
魔龙笑了笑，继续讲述，“这使得刚多拉有种病态的兴奋，他传呼了尽可能多的见证者，要他们证明——我不配待在龙族的栖居地。”
“我吓得嚎啕大哭，竟然惊动了筋疲力尽的母亲。”
“她到底是游历了数百年的七星大巫师，即使是那种状态，依然召唤出火焰和闪电，将刚多拉等人驱逐。”
“她紧紧地抱着我，脸上露出我一生仅见的，母亲的柔弱。”
“啊。”公主欲言又止，她没办法告诉魔龙，昨晚在篝火中，莉娜是多么思念他。
“恐怕真的是巫师的血统原因，我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这世间的一切便被我所铭记。出生那日的凶险，更是长久地存于我心。”
“我记得巴顿和母亲一起逗我笑，我常常会恍惚，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我们一家能否得到寻常的幸福。”
“而我自幼便知晓，自己和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是多么不同。”
“龙族是不懂使用魔法的，但相传万物生灵的血液，它们的源头就是龙。”
“因此一条成熟的龙，变成人类的外形，或是一只熊的外形，都不困难。”
“而我不同。我是纯粹的人类，没有龙族任何的特征。”
“我记得那段黑暗的岁月，我的哥哥们用尾巴缠绕我的身体，看着我的脸慢慢变成紫色，他们捧腹大笑。”
“我曾向母亲哭诉，为什么我没有强壮的身体和坚硬的鳞片？”
“母亲只是安慰我说，我的容貌比他们都英俊，头脑也最清楚。”
“年幼的我并不稀罕那些，但母亲常常讲一些滑稽的故事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被逗笑，但讲述故事的母亲，虽然挤出了皱纹，眼神却没有笑意。她很哀伤，仿佛那时就知道，我们即将分别。”
“当然也有好的回忆，比如当我被欺负得狠了，母亲会替我出面，将那几条龙的龙爪变成蒲公英，吓得他们不敢造次。”
“我以人类的姿态活了40年……”
“什么？”莉莉腾的一声站起来，“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冒昧地问一句？”
“我145岁了。”魔龙平静地说。
公主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然后颓丧地跪在地面，心想：“他比我大了127岁……”
恐怕莉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与拜伦的年龄比较。
“40岁的某一天，父亲依旧在外征战，母亲忽然呼唤我到她面前。”
“她少有地深沉地望着我，大巫师的威压显露无疑。”
“她说，拜伦，妈妈今天要出趟远门了。”
“我年纪小（闻言，公主的胃一阵痉挛），想不通母亲为何突然宣告离去，于是赖着她，说我也要去。”
“母亲顽皮地笑着，她总是这样，在细枝末节的小事花费无数光阴，却在真正的大事面前缄默。”
“我不高兴了，她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此后她将不再对我保有秘密。”
“我才高兴了，对她说，妈妈，你快走吧，早点回来，我会好好待在家的。哥哥们欺负我，我也不怕！”
魔龙的嗓子忽然尖细起来，尽力模仿孩童的声音。
莉莉担忧地望着他，她知道那天的回忆对魔龙而言是痛彻心扉的，她看着魔龙挥舞自己的双手，仿佛沉浸在那个即将与母亲告别的小小孩童身体里，不由得握住了他的双手。
“可是母亲没有走，她笑笑说，还不是时候。”
“此后，她一个劲儿地望着我，我那时不明白。”
“直到巴顿与族中的勇士回到部落，他们以往都是凯旋归来，今天却面色凝重。”
“我上前，想要与巴顿亲近，却被他甩开。”
“我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却听见族中一位长者说出世间最可怕的话语。”
魔龙紧闭的双眼看不出异状，莉莉却无端地觉得，他在流泪。
魔龙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那位长者说，王，请你在战士的慰灵碑前，杀死那个人类女人。”
第24章 百年往事(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