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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琉璃彩云[2/2页]

浮沉止 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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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洛云撂完这句,不自觉摸了摸嘴唇,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疚,犹豫了半晌,头微微偏向一边盯着月色照下的几株瓦砾间的野草,用微若蚊呐的声音嘟囔了句:
      “不过,还是谢谢……”
      韩眠画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了望这姑娘,震惊了许久才坦然笑笑,指了指身旁那碗看着就有些苦涩的汤药,轻声道:
      “药快凉了,姑娘,快趁热喝了吧。”
      “哦。”
      栾洛云答应了一声,慢慢走到韩眠画身旁,端起那陶碗,走到火堆正对的远端遥遥坐下,捧着那药轻抿了一口,刻意把眼神直直地对着火焰,装出个脑袋空空的模样。
      “呸呸呸,穷书生!怎么这么苦啊!你不能……不能再弄点什么蜂蜜之类的搁在里面?从前在……从前在家里,在家里的时候,要是哪个郎中大夫给我喝这种苦药,我非踹他两脚!笞……笞他两鞭子……”
      韩眠画笑而不语,见了姑娘一边骂着苦,一边又捏着鼻子往嘴里灌药的模样,倒是觉得可怜里透着几分率真有趣,摇了摇头,接着往那火里添上几页“新柴”。栾洛云捏着鼻子干了那碗汤药,哆嗦了一下,看着韩眠画一页一页投在火里的竟然是书,询问道:
      “穷书生,怎么……怎么烧书啊?”
      韩眠画苦笑道:
      “没别的东西好烧咯,这东西烧起来火大,还真能跟松针干柴比一比,就是干墨子烧起来烟大点,活呛人鼻子!不过几本旧书嘛,烧了也不可惜,反正都记下了,大不了以后回了家再誊一遍就是了。”
      栾洛云盯着那升腾青烟跟月光纠缠一色,没再出声,韩眠画以为这姑娘还在想着这事,打趣一般安慰道:
      “四书五经都‘烟消云散烧完了,几本史书我没读透,没舍得先烧,放在最后头,想着再看一遍再烧,不过这书吧,烧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前人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读了几百遍,除了能帮我得个读书人的身份,其余看来,确实能当好柴使。”
      栾洛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从前只觉得天下为了功名忙碌的书生,大多都是些迂腐儒士,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没几年就成了只会“之乎者也,三纲五常”的木头疙瘩,面前这穷书生烧起“儒家经义”来倒是干脆。
      “我看你不像个念死书的酸秀才啊,记得之前在无相寺见你这个穷书生的时候,你……你也不是这样子,那时候低声下气,唯唯诺诺跟在安宁哥后头,活像个念死书,满脑子只剩下‘仁义道德的腐儒,今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韩眠画用枯枝抻开黏连起来的书页,让火焰燃得更旺些,绂除掉寂寂夜里这最后的料峭春寒,苦笑了两声,轻声开口:
      “天子脚下,一板砖能砸出五六个世家贵族,多的是‘李文俊这样一句话能要了我性命的世家贵族,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唯唯诺诺有唯唯诺诺的好处,最起码,能活下去,也不会害了家人,命都保不住,谈不上什么文人风骨。我不喜欢权贵,因为只有仗势欺人才能显得高人一等,像安宁兄弟跟南兄弟那样真肯俯下身段的世家少爷,在簪缨贵胄里可不多见……”
      栾洛云点了点头,觉得韩眠画这话说的倒是率真,可这话明里暗里讥讽的世家贵族似有指代,嗔怒道:
      “穷书生,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你怕那些世家贵族,你就不怕我咯?”
      韩眠画都习惯了这称谓,开口笑道:
      “姑娘,我好歹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你面前我都不能放松些,大大方方做我自己,还得拘谨着,小心翼翼提防着,那未免也活得太累了。小生又没做些什么,你就要杀了我,那我韩眠画也只能自认倒霉,刑场上叹一声‘狗咬吕洞宾喽!再说了,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唔,是吧……”
      栾洛云听了这句话语里的“信任”,莫名有点舒心,被别人相信,真诚以待总是舒坦的,却又觉得臭书生这话里意味含沙射影,说的实在难听,琢磨起那句“狗咬吕洞宾”来,瞪了眼睛,气鼓鼓直接把手上喝药的陶碗砸了过去,怒骂道:
      “臭书生,你当本……本姑娘没念过书?你骂谁是狗呢?你骂谁呢?”
      “别……别别,别……”
      幸好这姑娘身体还虚弱着,力道不大,韩眠画手忙脚乱,胳膊在半空中胡乱挥着,反倒凑巧接住了那陶碗,却带动肩背部的伤口,痛得吸了一口凉气,促狭道:
      “当初二十文钱一个买的呢!还能用的好东西,要让你这么砸了,姑娘,姑娘!你还拿什么喝药?到时候又得花钱!”
      栾洛云见韩眠画牵动伤势,直了直眼睛,还是啐了句:
      “守财奴!吝啬鬼!”
      韩眠画笑笑,不理会这话,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姑娘骂的两句多是性格使然,多不带恶意,韩眠画倒莫名觉得自己跟着姑娘认识得很久了似的,像熟识老友的互损。
      栾洛云也不再开口多言,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沉默起来,韩眠画专心致志忙着“不敬圣贤”,一手拖着本厚厚的书,把右边那页饶有兴致地通览一遍,微微点点头,便径直把那页撕了丢在火里,有这姑娘在这儿,他嘴里没念叨那些有些晦涩的“文字”了。四书五经已经烧完,韩眠画开始烧起梁人编纂的周史起来,那时编的正史大多简洁明了,就事论事,微言大义,客观冷静得近乎残忍,往往三两行字间道尽兴衰荣辱,韩眠画每投下一张新柴,便越过了几十个春秋。
      夜阑人静,任月华来浸,可初春的夜里总不会万籁俱寂,近处的撕书声间隔着响起,没十几息就“嘶啦”响了一声,在绸缎似的夜色里留下一道道裂痕,篝火噼啪爆响,远处山林里鸣着鸟,田地里响着促织,近处这姑娘的肚子也“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臭书生,要吃的。”
      韩眠画头也不抬,撕了《周史天帝本纪》里最后一段,讲“歇亭皇后毒杀天帝”的那页,掷在火里,“三十九年秋,天帝?,后歇亭以炉中水杀之,天帝崩,周始乱”,千古“红颜祸水”之论多以此句为佐证,收了心绪,开口道:
      “竹箧里有馒头,我下午热过,应该还不算太凉。水壶里有水,你找找,应该还有几颗樱桃,就是还有点青涩,你要是想吃就吃吧。”
      “樱桃?”
      栾洛云小声嘟囔了句,颤巍巍站起身来,双手拽紧了身上的袍子走到书生竹箧边,把那竹箧拖到自己方才落坐的地方,缓慢了翻找了阵,挑了个略微红润些的樱桃塞在嘴里,笑了一声又强装镇静,淡淡地扫了韩眠画这边两眼,吐了樱桃核,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扭头打量起这座破庙来,借着火光隐约看见了香案上的尊位跟后头的壁画,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
      “诶,穷书生,这庙长得不像道观也不像佛寺诶,长得……奇形怪状的,还画着壁画,这里供奉的是什么?”
      “祭祀的是山鬼。”
      韩眠画有些累了,打不起多少精神说话。
      “鬼?祭祀鬼?”
      “叫山鬼,可也不是鬼,算是小神仙,姑娘,你要是怕的话,就当是‘山神吧,反正不是道教神仙也不是佛教佛陀菩萨,如果非要算的话,大概……能算到古巫一脉吧。”
      “山神?山…神?”
      栾洛云把“山神”两字在嘴里念叨了两遍,像想到些什么,盯着韩眠画接着问道:
      “穷书生,所以是跟土地庙一样咯?祈祷今年地里能有个好收成?”
      韩眠画抬起头想了一阵,答道:
      “好像还和土地公不大一样,如今古巫一脉在大栾近乎灭绝了,南边信奉的古巫祭祀之歌里便有“雷填填兮雨冥冥,?啾啾兮??姑?7珈??饽鞠粝簦?脊?淤馔嚼胗恰钡木渥樱?褪窃诿栊瓷健??恚?睿?缴瘢?匆晃获厚幻览龅摹?缴瘛?谏钌嚼锏却?徘槔桑?还?缃袷奔涑ち耍?椭谒捣诅。?裁此捣ǘ加小N壹夷潜咭裁患漓肷缴竦拿恚?庀懵?暇吹南隳兀?咛迨乔蠓绲饔晁常?故乔蟾隽角橄嘣媚兀?∩?膊恢?馈7凑?笮∈歉錾裣桑?硎裁丛盖笫裁词虏换故钦兆判趴偷男乃祭矗?蟾鲂陌舶樟耍?朗挛蕹#?似?畎。?笫裁捶鹱嫫腥??宥?剩?惩扯济挥茫?嗷沟迷勖欠踩俗愿鍪茏牛
      栾洛云“哦”了一声,又盯着那壁画看了许久才开口道:
      “穷书生,你说的对,不过求个心安,求个心安……”
      火焰渐小,韩眠画又忙里偷闲,拽着没系上的粗麻衣带撕了两页《周史》,只两页纸过去,“武帝平乱”的四十年便匆匆越过。
      “一直姑娘姑娘的,倒也不好叫,不知道姑娘可否给个芳名,假的也行,毕竟是为了叫起来方便。”
      栾洛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轻声道:
      “你就叫我‘璃云吧。”
      “璃云?好名字,世间好物不坚劳,彩云…额,彩云…,额,用这句前人诗句似乎不好……”
      “不许叫‘璃云!要叫也要加上‘姑娘!谁跟你那么熟啊?”
      韩眠画尴尬笑笑,把衣服腰带系紧,双手在身后半撑着身体,让酸痛的后背舒舒筋骨,小心询问道:
      “那个,璃云姑娘,我医术不精,你这身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你要是……要是是偷偷跑出来贪玩的话呢,我觉得,你还是等回去养好了身子,等回头带上几个修士护卫再到人间游历,下个县城离这里也只有七八十里山路了,要不……”
      栾洛云目光似剑,死死地盯着韩眠画,转瞬间眸子里的傲气却雨打风吹去,眼里的光也灰暗了下去,有些落寞地开口道:
      “不用了,穷书生,把你采的中药留下给我,再给我留个火折子跟两本书,我把那翡翠镯子给你,就当是我在你这儿买的了,要是不够,等我找到了安宁哥,少了的银两我以后再补给你,一分钱都不少你的。”
      韩眠画淡笑着叹了口气,看来这一趟自己还真是非走不可了,听着周边渐渐嘈杂的鸣虫歌声,瞅着月亮开口道:
      “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璃云姑娘,你倒不妨说说。”
      栾洛云把脸微微凑近了火堆,嗔怒道:
      “臭书生,少假仁假义!不说!”
      韩眠画却仰着侧躺下来,看着那斗篷下带着些许怒意的小人儿,平淡道:
      “既然姑娘不说,那就不能怪我了,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你既是安宁兄弟的妹妹,我不能看着你这么胡来,糟践自己的身体,明后天等到了地方,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你敢!”
      韩眠画仰面躺下来,没看着栾洛云,翘起腿来淡淡道:
      “怎么不敢?璃云姑娘,你连砸碗的力气都没有了,走起路来摇摇欲坠,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去找你哥哥?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再遇上像破庙前那样的富家公子怎么办?遇上劫道山匪怎么办?让你一个人去找就是看着你去死!姑娘,就算你不是安宁兄弟的妹妹,我韩眠画算不上什么烂好人,可也不会见死不救。”
      栾洛云自小还没被人如此顶撞过,韩眠画不紧不慢的,可话里也挑不出什么刺来,一时间脸色有些复杂。她不笨,也知道韩眠画担心的是些什么,他与其他书生不同,不止动动嘴皮子说“仁义礼教”那套,也跟那些风流浪子不同,不全凭着那股子大丈夫的意气行事,他怕自己辛苦付出,到头来只是陪着富家小姐做戏,苦也受了,罪也吃了,到最后连个圣人书假大空的理由去骗自己都找不到,犹豫了许久,有些柔柔地开口道:
      “我可以同你说,可你哪怕不想着陪我去找安宁哥,也别……也别把我送去官府。”
      韩眠画见了这姑娘眼眸里泪光盈盈的,颇有些可怜,还是摇摇头道:
      “你不要哭,我还是怕见得姑娘哭的,可怕归怕,也不代表着你一哭,就能说什么是什么。这事我明白了,璃云姑娘,既有难言之隐,说出来伤心,那也不必说了,姑娘既然真的打定了心思,我就信你一回,我韩眠画没什么本事,拉一辆车走几百里路的恒心还是有的。”
      栾洛云用手背随意抹了抹眼眶,微微坐的端正,吸了吸鼻子,还真收了泪水,还是一如既往用那股带着傲气的口吻说道:
      “臭书生,跟你当时诓那狗杂种的一样,我……爹爹给我定了们亲事,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我只要回去,这门亲事我就结定了,可我不想嫁过去……”
      韩眠画扭过脖子,看着璃云姑娘,询问道:
      “见过跟你订下亲事的男方了?璃云姑娘你不喜欢?”
      栾洛云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
      “我连见都没见过,我爹……我爹想把我嫁到西秦去。”
      “和亲?”
      韩眠画小声嘟囔了句,联想到如今栾荒战事兵戈不止,跟西秦的和平安定的确重要万分,从宗室王女里挑一个远嫁西秦,确保两国不动刀兵的法子也是古来有之,“和亲”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又开口问道:
      “所以璃云姑娘,你也是皇室宗亲?”
      栾洛云明显地愣了愣神,片刻才开口道:
      “当然是皇室宗亲啊,不过隔的……隔的就远了,太祖陛下皇嗣众多,我爷爷是里头一个不算起眼的皇子,太宗陛下登基之后才成年,因此没封上亲王爵位,只授了国公爵位。臭书生,你不是知道安宁哥是燕王殿下之子吗?我喊他哥哥,本姑娘不是皇室宗亲是什么?”
      韩眠画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坐了起来,解释道:
      “当初我在殿里听起你求的是姻缘,中原礼教正统里向来有‘娶妻不娶同姓的说法,我就本能以为姑娘只是个世家小姐,安宁兄弟认的妹妹这类,倒没想到……没想到姑娘也是个把儒家礼教搁在脚下踩的有趣之人。”
      栾洛云苦笑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也是礼教?”
      韩眠画略带戏谑又说道:
      “所以璃云姑娘,你喜欢安宁兄弟?”
      栾洛云被这话问住了,撇了撇嘴开口道:
      “我……我不知道,几年前娘亲还在的时候跟我说那不是喜欢,可臭书生,你也知道世族间讲求个门当户对,我自小看见的都是些世族子弟,可只有呆在安宁哥身边才觉得安心,或许……或许你说的没错,像安宁哥这样身份尊贵又品行端正的人,在世家贵族里只是凤毛麟角吧……”
      韩眠画点了点头,想起些什么,笑道:
      “姑娘,好像按本朝律令,未得爵位加身之人见皇室宗亲不行跪拜之礼,交付所在衙门,当众杖五十。我既然之前不知道姑娘是皇室宗亲,不知者不罪,这杖刑是不是饶了我?”
      栾洛云“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
      “我如果说不饶,就你这个德行,会给我行跪拜大礼?”
      “当然不会,姑娘,眼下你也没法子给我抓到衙门去,这没办法应验惩罚的律法可一点效用都没有,我可是个实际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世族子弟面前那般作态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气氛活络了一瞬又须臾间沉寂下去。沉默几息之后,栾洛云有些犹豫,踌躇未决似想说些什么,却迟迟没说出口,韩眠画看出来这姑娘在担心些什么,笑了笑,费力折了身旁一片不大不小的芭蕉叶子,大咧咧四脚朝天躺在松软沙土上,拿焦叶当杯子盖在身上,瞅着夜空开口道:
      “好男子寻个自己欢喜的姑娘,好姑娘找个自己倾心的男子,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活着只是单纯地为自己活着,为什么要因为什么狗屁所谓的亲人、家庭、宗族甚至社稷去毁掉自己的一生?”
      “璃云姑娘,你也不必心里担着什么负担,那些世俗观念强加给你的什么‘两国安定,什么‘亿兆生民,统统都是些屁话!你若不是真心觉得两国安定比自己这一辈子都重要许多,就没必要被世道逼着自己去牺牲些什么,这不是自私,本就是一种不公平,不公道……”
      起先韩眠画说话声音很大,大到直往栾洛云心里窜,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分明,只是后来那声音就小了下去,眼睛也闭了起来,迷迷糊糊像是在说着梦话,他昨夜没睡,今天又劳累了一天,这会子后背沾了地,那股困意就再支撑不住了。
      “璃云姑娘,你放…放心吧,我还是陪你去找安宁兄弟的,求…求神拜佛没用,求求我还是……还是有点用的……有点用的……”
      “谁求你了?臭书生!美得你!”
      栾洛云轻轻拭去眼角偷偷流下的两滴泪水,她心里其实并不是很难受,只是听了韩眠画这些话,眼泪就不听使唤地自己往下淌。
      “长得挺好看的……”
      这句就是单纯的梦话了,栾洛云在旁边依稀听见了,脸有些微红,却又觉得似乎韩眠画说的不是这句似的,身体前倾凑近了点,小声问道:
      “臭书生,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说璃云姑娘挺好看的,就是‘天仙吧还……还称不上,没飘零姑娘温柔好看。”
      “死书生!你说什么?我砸不死你!”
      栾洛云抄起陶碗,高高举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却听见身前那盖着脸的芭蕉叶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那陶碗终究是没砸下去,细嫩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栾洛云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碗里落下的几片绿叶,自己安慰自己道:
      “二十文,二十文一个呢,还能用用,等明天再找你算账!”
      栾洛云学着韩眠画用枯枝挑了挑火焰,把麻布斗篷取下来当被子盖上,看着苍茫天空上星星点点,跟貂袄上撒了碎银似的,薄纱似的云朵轻飘如梦,天幕广阔无垠,比深宫院墙里头不知道好看多少,背过身去,一会儿也听着微鼾睡了过去。
      火光渐小,晓月沉西,山鬼庙里那面画着美丽“山神”的壁画随着晨光涌现,渐渐明亮起来。

第138章 琉璃彩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