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淮州巷口。
还只是大半上午,打更人的铜锣敲了没几个时辰,街上行人还少,零零散散走着几顶四抬软轿,轿舆上披着各色锦缎,攀龙附凤,载着上朝归来的几位老爷。
日头出来,白云袅袅,不寒不热,春光正好。
除了早点铺子今日的生意萧条了,其余商贩还才刚在石牌楼下的西市里开了铺子,支上小摊,摆上玩意儿,吆喝声还没响起来,生意像春色一般方兴未艾。
老李头洗净了蒸笼,用白布小心罩上,又仔细擦了一遍桌椅,这几日生意还行,大地回暖,万物复苏,生意总比凉意彻骨的寒冬腊九要好上不少。只是从前的几个熟客不曾来了,那个笑着在桌上拍上两三个铜板的少年似乎出门远游了,好像老头子自己得有一个多月没曾见过,肯定是远游了,年轻人嘛,还是能舞剑的少年英才,出门历练也是应当的,就是出门银子得带足喽,两三个铜板在自己这里好使,可出门在外的总是少这少那的,看那年轻人光拍铜板就一股豪气的样,八成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天子脚下,京城人家,苦一苦家里给晚辈开个玄修武也是常事,估计在外漂泊还得吃些苦头,老李头心里暗暗想着。
起先老李头做起肉馅包子的时候还会想想那少年什么时候回来,大咧咧在木桌上排几枚铜板,两手满满当当拿四个包子,吃得满嘴留香,大快朵颐的怡然模样,也想着什么时候北边战事能停,自己那儿子也能回来尝尝自己做的包子,嘴巴鼓鼓地道一声“好吃!”,如今做包子时还能偶尔起个念头,但想是不再想了,想来伤心。
老李头?意亮艘徽螅?帐昂檬O孪诹虾兔娣郏??O虏欢嗟亩够ㄓ吞跏占衿鹄矗?糇抛鑫绶钩浴S衷谛÷?永锾砹税炎有虏瘢?苌隙反蟮耐吒??錾下??话巡枰端槟??攵?胫??柘闼囊纾?枘?痈?俺5牟枰缎卵坎煌??嗌?镒苡泄商乇鸬南闫??侠钔凡唤?钗?肆娇凇8罩笊闲虏瑁?涯敬?喜衅频摹岸菇??印逼熳诱?吕矗?簧狭硗庖幻嬉话悴衅频撵浩欤?致椴济嫔闲醋拧安琛弊郑?侠钔芬凶拍侨媒值浪驹湎禄?智?虻哪敬?影攵紫吕矗?孟吹梅⒒频哪ú荚诙钔飞夏?艘煌ǎ?R<?蕉ゲ惶?幸〉乃厣?〗畏晒?锟诜疾荩?谇嘧┫锟谂月淞私巍
老李头半倚着木椽歇了一阵子,也跟着远远望了一阵子,轿子铜顶雕着飞鸟纹饰,那是两顶官轿。老李头不做声,只觉得这两顶官轿里坐着的恐怕不是什么小角色!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才喜欢不声不响,闷声发财,京城坐素色轿子的恐怕不是小官,只有家境一般的普通孩子才能像盖印一样在桌子上砸下几枚大钱。
暗暗道一声真是“稀客”,心底胡乱猜了几个缘由便转身忙活他的大事,没工夫再管了。这巷子里住着谁,来了谁,还没有他那釜里烧的浓茶重要,煮茶煮茶,看着方便,可火候也要适宜,煮短了不积回香,煮长了又只剩了苦涩,还不如到锅边望着火候,安心做他的“茶博士”,管好这一片饮茶大事,失了茶味,估计赶早来的几个“读书人”得少上好几条兴国良策,治疆妙法,毕竟这茶水摊上,茶客嘴里,灭个西秦不是探囊取物?谈笑间,盏茶功夫,西秦六十万大军尽皆灰飞烟灭,这茶摊上的西秦亡国啊,每天少说都得亡个十数回。
素色轿子落地,前边那米白色锦缎轿子里走出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三十来岁的模样,身形略瘦,长身玉立,着一身绯色官袍,显得丰神秀玉,俊逸非常,锦带上系着块鲤鱼咬尾样式的玉环,长穗流苏里还缀着个银色鱼符,下轿时长长官帽两侧的长翅在轿檐边荡了一下,险些把帽子都带歪。
后边轿子斜下,缓步走出个穿着素雅的女子,胳膊上斜挎着个沉甸甸的包袱,看着不轻,女子穿得不便宜可也没半点娇气,见男子帽檐两侧长翅摇摇荡荡,晃晃悠悠的,活像拨水的鸭蹼,捂嘴轻笑了一阵,快走两步上前替男子正了正帽子,又理平了身上的绯色官服。
男子宠溺地笑了两声,接过女子胳膊上的包袱,微微低头轻轻嗅了女子发间带着丁香花味的皂荚香,假意埋怨道:
“夫人,我都说先回去换套常服再来看王爷,你非得在下马坊候着,穿这样一身来见王爷王妃,既失礼数,又不合规矩,主要是……太过招摇!”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先打发了轿夫丫鬟回去,转头把住男子的胳膊,领着往巷里走去,一边开口说道:
“得了吧,夫君,等回了家换了衣服再过来估摸着都日上三竿了!我还备什么饭?没准你还得跟王爷王妃抢饭吃,那才真是失了礼数!”
着绯色官服的男子摇着头说道:
“其实明日再来也是一样,今日我已经去吏部交过钤印信物,虽还没到任,可也不算常参官了,明日也不用上朝了,赶个大早的来我还能跟王爷谈一阵子,夫人你也能有时间陪王妃。”
女子搀着男人走过长长的石板路,遥遥望见小巷深处那间略显落寞的府邸,连太宗陛下用剑亲自刻下的“燕王府”三个大字都摘了去,心里有些难受,嘴上应道:
“早一日有早一日的好,眼下乱的很,朝令夕改的事情也是常事,谁知道有没有变数?我本来以为夫君你要到春末才领到诏命,没想到这公文下来的这么快,三日内就要你离京赴任,连王爷的生辰都赶不上了。自古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随你离了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见王爷和王妃一面,这领了差遣的外官有的一辈子也回不来,见不着王爷,你就等着到了临安府我天天怨你吧!”
男子苦笑不已,听着自己夫人这率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仿佛自己不是被朱佩紫的四品京官,倒觉得自己像是村里侥幸娶了村花玉姑的傻子小王。
两人走到那破落门第处,盯着面前府门两侧丛生的荒草,许久没曾打理过,正门更是萧瑟得紧,门钉锈蚀脱落了不少,两个涂金铜燕首门环也密密麻麻落着刮痕,让人刮去了金箔。
女子看着熟悉的门楼石阶,凄凉冷落,不复旧时热闹,心里有些不忍,泪光闪烁,不自觉靠在男子肩上,盯着那矮矮的石阶不知该说些什么。男子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臂,上前两步轻轻叩了门环。
门环响过,不多时,脚步声近,落灰的铁门开了一道缝隙,一声苍老的“谁啊”伴着一个乱糟糟花白头发的脑袋斜探出来,先望了门口敲门的官服男子,又见了石阶后边候着笑吟吟的女子怔了神,愣了良久,猛地把两侧大门两开,麻衣老者抓了抓杂乱白发,冲女子笑道:
“小玉减,好久没回家望望了!”
玉减本来带着笑看着开门的燕福,听了这句“回家”却陡然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苦涩,留下几滴泪水来,带着哭腔说道:
“福爷爷,好久不见了!”
老燕福一身朴素,看着比十几年前还要和蔼,只是脸颊上没剩下多少肉,皮肤干枯褶皱,落着深浅不一的大小斑点。燕福倒不难过,别离而已,他七十来岁了,司空见惯。温煦地冲玉减笑笑,像是看着在外漂泊许久才归家的晚辈,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大豁牙也不遮掩,直露给面前的两人看,像身旁一般洞开的大门。
“诶,小玉减,莫哭莫哭,让王爷王妃看见了心里又得伤心了。”
“好的好的,玉减不哭,玉减不哭!”
女子用绣着燕子的绢丝手帕擦拭了泪痕,眼里带着泪光冲燕福摆了个笑颜,燕福笑着点了点头,在门边让出一个身位,让男子和玉减进门,男子踏过门槛,身形略过间冲燕福低头行了一礼,小声道了一句:
“多谢燕老将军!”
燕福伸出枯手摆动了两下,也冲男子轻声笑道:
“诶,状元公不必多礼,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如今不过是个王府的老奴罢了,王爷见着状元公,估计今日心情又能好上不少,快请进,快请进。”
走过空荡荡的廊轩,迎风飘摆的玄鸟旗早就撤了下去,围着的花园里不似从前整齐,杂乱的星点斑斓里却生了种别样的繁荣。
燕福领着玉减缓步走着,嘴上没停下来过,一直问这问那,着官袍的男子负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燕福问的都是家长里短,嘘寒问暖,玉减没有半分焦躁,毕恭毕敬地回着每句细碎的关心。
“可惜了,小玉减,你要是早几日回来,还能碰上世子爷,自当年你嫁出王府之后世子爷也去了军中历练,倒是连王爷王妃见着的都少了。”
玉减点头应道:
“可惜了,当年嫁出王府之后确实没再见过少……大少爷了,得有十几年没曾见过,听说大少爷在北边打赢了荒人!如今京城的人都在说呢,说安平少爷有当年王爷的风采了,日后没准也能跟王爷一样,平定一方战事,保境安民呢!还有小少爷,当年我快走的时候,小少爷还只有这么点大,我跟翠岩整天把小少爷跟相爷家那位公子抱在怀里
第131章 回家[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