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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对错[2/2页]

浮沉止 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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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会不会露脸都说不准,可这回天下弈里面的门道我跟你说了清楚,之德你觉得这回是小秦帝不亲自去呢,还是小秦帝不会把玄白双色鲤随身待在身旁呢?你这夺宝的难度可半点不比刺杀小,之德你要是去啊,知会我一声,我替你办酒!”
      范之德悻悻摸了摸脑袋,嘴上还是不服气地嘟囔了句:
      “天下奇宝,又无定数,也不是说当了‘棋圣彩头就铁定落在林十九的手里,也没准哪天真落在小王爷手里呢?我看难说!”
      转瞬间范之德又换了副讨好的面容,笑问道:
      “大人既然猜出来小秦帝添彩头的东西,也猜出来书院藏着的深意,那大人不妨猜猜书院给的时评?”
      南怀玉捋了捋胡须,沉吟了一阵,开口道:
      “天穷邸报尤善春秋笔法,往往评语又会领着不明就里的人往偏了细想。裳清跟我一样都是聪明人……”
      南怀玉干笑了一声,看着范之德脸上古怪的神情,接着笑道:
      “若是我来写的话,估计会着重评彩头这事,嘲讽两句名为棋圣奖赏,实则等同于直接把这双色鲤送给了林十九。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这这热闹人看了个热闹,明白者读了个明白,天穷邸报的目的才算到了,不过我没什么文才,短时间内还真想不出什么连珠妙语,裳清认真校过,估计写的要比我‘热闹得多。”
      范之德摆了摆脑袋,已经有些麻木,虽说这一二十年下来南怀玉这近乎“未卜先知”的本事显露了几次,可每每遇上总让范之德又惊上一惊。
      “大人说的分毫不差……邸报上给的评语确实在说这事,写的呢也热闹十分,就评了一句,‘若要拉屎,不须先放屁警告世人,我看这话八成是叶院主自己写的,旁人可不敢这么说。”
      南怀玉细想了半晌,带着淡笑吐露一个字出来:
      “妙!”
      顿了片刻,南怀玉像是想到眼前之事,看着窗外盖上的夜色感慨了句:
      “这话说的像是太祖的味道,这明面放着热闹焰火吸引世人,暗地里偷梁换柱的本事我得学学!”
      范之德苦笑了一声,叹一声“靠着天穷邸报给南怀玉来个惊喜多不实际”,又接续着翻了信纸,看看邸报上还有什么趣闻。
      南怀玉一直静静盯着窗外愈发浓烈的深黑光景出神,像一尊苍老的石像,一动不动,似在思虑些什么,范之德一连翻过好几页邸报都没什么有意思的消息,将邸报颠来倒去又看了一阵,都是些江湖门派你打我我打你的醪糟事,什么为了抢个绝色官妓大打出手的公子哥们,小的叫大的,大的叫老的,老的叫都以为死了的,最后险些成为世族火并,范之德只觉得老生常谈,有些西秦世家他连听都没曾听过,不过家风如此,也不会是什么厉害世家,这名字出现在天穷邸报上都算是长了脸。
      范之德将那叠邸报愤愤砸在桌上,道一声“无趣”,倒不是这邸报了无生趣,时评和消息写的都颇为热闹,打机锋这事儿,天穷书院那帮子书生可是专业的,可惜是这邸报上消息评语都给南怀玉猜了大半,倒少了份欣喜震惊与人分担的乐趣。
      南怀玉听了范之德嘴里的抱怨,也没安慰什么,另有些别的心思,走到桌旁拿起小信,在手里倒了个个儿,递在范之德的面前。
      “之德,这黄信你也看看吧,眼下勃州之事虽还不明朗,可我隐隐觉得这是个机会,也是我南怀玉此生最后的机会了。”
      范之德有些疑惑,不明白南怀玉说的机会是什么,开口问道:
      “大人,什么机会?之德怎么听不明白。”
      “你先看看这封黄信,我再跟你解释,若打定主意趁着这次勃州灾荒的机会瞒天过海,你身上的担子可能不会小!”
      范之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疑惑接过面前这封黄信,开始认真读起这封信来,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封黄信不像是书院给的消息,右侧抬头处却题着“怀玉贤弟,信已收悉”几个字,倒像是一封旁人的回信,叶院主寻常可不管南怀玉叫贤弟,那这封信究竟是谁的回信?
      等范之德细细将这封不长的黄信读完,还是觉得一头雾水,放好了信件,抬头冲南怀玉问道:
      “大人,我还是看不明白,这信读起来怎么不像是书院的口吻?倒像是一封答复大人的回信,‘西边事情已安排妥当指的是什么?这‘三百可信卫率已遣勃州相助,不日便可抵达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这“送贤弟一件惊喜”又是什么?怎么这回信的字里行间里倒透着一股子戏谑玩味。我知道大人一直在谋划着什么,只是大人不曾说,之德也就不问。自来了勃州便觉得事情处处透着古怪,还有大人设计要见的这位郑都头不过一个小吏,到底又能在这局里起什么作用?”
      南怀玉这回犹豫了半晌,盯着范之德的脸看了一阵,才下定决心,轻声开口道:
      “之德,你不要怪我这事瞒着你,我瞒着你的事情不少,许多违背本心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我也没同你说过,可这件事若是也让你掺搅进来……我怕我死之后,你也不得搅合在这乱麻里面脱不开身……,过不上你想要的闲散日子,我这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当年的微末小恩,让你守在我身边二十多年,耗尽青春年华,临近不惑之年却还耽搁着没娶上一门亲事。我……我不想把你卷进来,之德,现在抽身还能够过过你自己的日子。”
      范之德听着南怀玉话里暗含的愧疚之意,心里一紧,还是摆摆手装作洒脱:
      “大人,倒不用跟之德这样矫情,我是什么性子大人也一清二楚,上刀山下火海,大人一句话便是,留得命在,范之德便挑柴喂马,娶个媳妇过几年清闲日子,留不得命在,我也没甚所谓。我范之德没什么为国为民的圣人大义,就想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做个‘真真的人,不然当年就不会找上门来跟着大人了。大人老这么心里惦记着别人怎样怎样也不是个事,先成事!别的话把事办了再说!我知道大人图谋不小,等事情成了你给我谋个漂亮媳妇就行!”
      南怀玉笑了一声,那颗朽木般死去的心突然震颤了一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不怎么言语的年轻剑客拘谨的模样,手指轻落在面前那封“救危亡十谏书”的霖锦封皮上,将那沉重的奏章也拿起来递给范之德。
      “之德,看看这封奏疏,你读过之后便能知晓事情原委。”
      范之德郑重点了点头,将圆桌上横放的利剑挪在手边,皱着眉头打开了奏章的封面,当他看见那以“臣恣睢之臣南怀玉泣血顿首以奏”的行文开头之后便自觉没了声音,端正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地读着面前老者半生的心血。
      “臣恣睢之臣南怀玉泣血顿首以奏,百代兴亡亡于君失其道,亡于臣失其职,更亡于国失其民。某闻侍君当有犯无隐,臣沉思久虑,值此危亡之际,多事之秋,为人臣下,久受君恩,久食君禄,不可不言。今大栾外有虎狼窥伺之患,内有蝇虫饮血之疾,诸病萦身,沉疴盛矣!百姓倒悬,社稷累卵,旱涝相仍,民不聊生。天灾屡发,农时误,使青黄不接,已失天时,三敌围困,天堑无,难据险以守,又失地利。今民怨集腋,若囿于旧病,不思变革,安抚民心,使国失其民,再失人和,臣斗胆进言,大栾或下代而亡……”
      清风徐来,夜色自窗边偷渡,南怀玉略微干瘦的身子动了动,在愈加昏暗的环境里燃了一盏孤灯,照亮一方天地。
      范之德也不知看了多久,许是一两柱香,又或是两三个时辰,直看到油灯如豆,摇曳将熄。他看得入神,只觉得越看到后面,心里越是沉重,直到吃力地读完奏章上最后一个字后,范之德猛地合上奏疏,清脆的响声晃了晃灯影,合上眼睛,仙人之躯似也有些疲惫,酝酿良久才开口道:
      “大人,递上上这封奏疏,若陛下准了,大人就将万劫不复,一世清名或毁于一旦……”
      南怀玉将一杯早便倒下的茶水递在面色有些苍白的范之德手边,平淡地看着烛火,轻声道:
      “我不看后果,只论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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