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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露兮露兮(上)[1/2页]

浮沉止 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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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山山脚,午夜时分,无星无月,和清庄这边暴雨停了,山阴面黢黑一色,无有灯火,只有山路旁的松柏怪木滴着积雨,一滴滴落在水凼里,一息一声,很有规律,似深宫里彻夜响着的滴漏。
      栾安宁让众人隔着一二里便系了马,趁夜摸着山路走到山脚,五人只点着一束微微发亮火炬,油给的不多,稍稍浸了些,仅照得亮面前七八步的漆黑山路。
      南佑黎心里有点发毛,见小燕奴怀里那猫也立着耳朵,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着,连猫叫声都不似往常响亮,身旁水落一滴,猫叫一声,南佑黎想起这山上闹鬼的传闻,凑紧到栾安宁的跟前问道:
      “安宁,安宁……你连话也不说,一路闷头便往这里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栾安宁听了周弘毅的话后,收拾东西,也不披蓑衣,策马疾驰一路闷头便回来这里,南佑黎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消停下来,终于出声发问。
      栾安宁举了举手臂,让火炬照得稍远一些,轻声说道:
      “佑黎,你还记得那天我去单独见过这位‘何相公吗?”
      “记得,你不说没什么异常吗?”
      “那日我曾跟他谈起发财门路的事,他却只说二三十年未曾换过行当!其余的事情一丝一毫也不肯透漏。”
      南佑黎眯起眼睛,跟着栾安宁往前走了几十步还没明白,抓了抓下巴问道:
      “那……那又怎么了?”
      明英似乎也有些害怕,紧抓着明深的手臂,把他推了过来,低声骂道: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刚才那爷爷说何相公在勃州做水产鱼货生意,在勃州啊!”
      “勃州?勃州咋……”
      南佑黎说了一半,如遭雷击,有些僵硬地扭了扭脖子,盯着栾安宁震惊地说道:
      “你是说?在清平府时那个茶摊老板说的,今年勃州旱灾,渔获肉类一应不许外运?那为何……为何何相公还能赚那么多钱呢?若是在勃州做水产生意,今年不该是生意惨淡吗?”
      “说明何相公压根就不是做这个生意的!”明英吐了吐舌头,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便不是呗!便是何相公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那咱们直接到他府上一问便知,那安宁你为什么要到这……这闹鬼的山上来?”
      栾安宁走到道旁一棵松树旁,用锐利的石头刻下个醒目的十字,接着说道:
      “你记得那天吴家姐姐同我们说这山的事情吗?这山是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
      “不记得了?好像说是……十几年前?不是说是四五十年前有个女孩死在山上了吗?”
      栾安宁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似把心头的恐惧混在气里吐出,接着道:
      “四五十年前死去的女孩,为什么最近十几年才闹起鬼来?此外最关键的在于,这位姐姐曾说过,这闹鬼之事没有多少庄中百姓知道,这其中问题便很大了!”
      “这有什么问题?”
      南佑黎问话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路间回荡,山道曲折难行,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紧贴着山崖往山腰而去,远处灯光死去的地方,迷迷蒙蒙闪着山石怪树的影子,诡异的鸟声和不知名鸣虫的声音每隔几息便响一阵,一会响在山顶上,一会又响在山脚下,一会响在近处,一会又响在天边,惹得南佑黎耳朵一缩一缩的,随着声音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夜色,一边听着栾安宁说话,一边还四处小心张望着。
      栾安宁整理了思绪,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这庄子不过三百户人家,就算是各自有各自的营生,可每逢像何相公生辰这样的事情都会回来,而且家家户户都挂着近乎崭新的桃符,这说明庄里百姓故土情结很重,春节过年都会回乡,经常在庄里居住。朝夕相处,连外人都会告知的事情,不可能不在庄子里流传开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何相公告知过每个庄里百姓,不要外传此事!百姓受了何相公的恩情,又都是仁义良善人家,从何相公生辰就看得出来,他们很敬重这位何相公,所以庄中百姓便守口如瓶,为了何相公在意的庄子名声而不谈论这事!这也就是说,其实可能每个百姓都大致知道这后山闹鬼的事情,但彼此间交流时只跟亲近的人谈论一二,造成了吴家姐姐所说‘庄里百姓知道的很少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可如此一来,便产生了一个问题!”
      南佑黎感觉栾安宁的每个字,每句话他都听得明白,但为什么串在一起跟听天书一样,皱起眉头细细的思索了一阵也没明白这问题出在哪里。
      明英点点头,昂首对着栾安宁问道:
      “时间?”
      栾安宁盯着眼前的漆黑夜色点了点头,那火炬迎着湿润空气,又暗淡了许多,在手上晃了两下,栾安宁让火光略微敞亮些,接着道:
      “对,时间,这事情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佑黎,其实两件事情的时间都很模糊,何相公是十二三年前回来的,而后山闹鬼也是十几年前,那你说这后山闹鬼的事情是何相公回来之前的事,还是回来之后的事情?”
      南佑黎吸了口午夜雨后湿漉漉的空气,轻声说道:
      “闹鬼的事情应该是之后的事情……”
      “为什么?”
      “不知道……”
      南佑黎摇了摇头,刚才的回答并不是他理出来的结果,而是一种隐隐的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那股不合常理的怪异感在他心里也蔓延开来。
      明英若有所思,她此时也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说道:
      “若是何相公来之前的话,这件事情就该是‘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因为何相公回来之前,庄里猎户还靠着在后山打猎为生,这时候后山闹鬼的消息又没有何相公约束,后山闹鬼祟不能打猎,没吃的可是百姓一等一的大事,那便不会出现那位姐姐所说的‘庄中百姓少有人知的情况。”
      栾安宁深深地看了一眼明英,开口说道:
      “因此这件事的结论只有一个,便是鬼祟之事恐怕和这位何相公脱不开关系,或者说鬼祟就是何相公‘带来的!之前我曾想到过这层,只是一来何相公那里确实没有什么破绽,二来庄中百姓安居乐业,这后山上也不曾死过人,可能闹鬼只是凑巧碰在那时候罢了,可勃州渔获和何相公对自己的生意噤声这件事太过蹊跷,一切的问题单独看上去都是小问题,可全部联系起来,这里面名堂就大了!”
      他脚步未曾停过,仔细踏着那松软的沙土,一步一步的往山顶走去,印象里这山虽然不高,但昨天远看的时候便见山腰黄沙道曲折回环,绕着那茂密的林子蜿蜒而上,栾安宁估摸着要到被密林遮住的山顶也得走一个多时辰。
      南佑黎还是有些害怕,常常听了一两声凄清的鹧鸪声便停下脚步,他着实有些害怕,栾安宁脚步没停过,南佑黎一会跟在小燕奴后面,一会又快走几步跟着栾安宁,无头苍蝇似的,左手一直紧攥着微雨燕的剑柄,一刻也不肯松懈下来,半点没那个《麒麟望仙榜》上“仙人必登临”的俊彦风采。
      要知道,咱们这位京城人人避之不及的南大公子,是个近十五岁夜里独睡还得点一盏明灯的“孩子”。
      其实说起来怕鬼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南佑黎,且不说人本就有七分怕鬼,自小南怀玉便不在他身边,记事之后,有时更是八九个月连人影都见不着,燕王府萧瑟冷清,除了满院子摇曳的树影,偌大的王府没有佣人,更显得阴气沉重,王夫人去之前还好,小小的南佑黎睡不着时,抱一个枕头往娘亲床上一钻便是,母亲的臂膀总能驱心中妖鬼,可夫人仙去之后,四五个个月里南佑黎只要入睡便会梦到母亲,到后来便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常常睁着眼睛躺在王夫人从前房里那张冰凉的木塌上,炎炎夏夜也抱着那狐裘取暖,听着庭院里的飒飒风声彻夜无眠,倒也不哭,只是睁着眼睛,盯着灯罩里的火苗渐小,外面天光渐亮,轻嗅着那狐衾柔顺毛领上熟悉味道,自那事之后,南佑黎便怕极了鬼神事,但凡是夜里听到别人谈鬼说狐,总要竖立寒毛,可嘴上却是秉持他死鸭子嘴硬的性子,白天还喜欢编些鬼怪故事吓小燕奴,晚上在被窝里又给自己编排的恐怖故事吓得瑟瑟发抖。
      前行处,山道绕到阳面,正映着和清庄底下的辉煌灯火,大红灯笼高挂了一街,单只灯笼不亮,可聚光成芒,照得山阳红了半边,跟傍晚盛着夕阳似的,山树一色,黄土变红土,杏花变桃花,山腰间五人脸上也映着红光。
      栾安宁盯着山下的太平盛世,兀自失了神,按自己的推断,这何相公肯定有问题,可庄中百姓良善仁义,皆是拜何相公的恩典,并以他的为人为标榜规范自身,今夜若证实了何相公真有鬼,他真不知道自己的所为到底对是不对。
      顿了片刻,栾安宁盯着手上还在微微发光发亮的火炬,转身看了看南佑黎,见他脸色发白,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冲南佑黎说道:
      “佑黎,这后面又要绕到阴面去了,看样子这边是没路了,山阴面的小路估计能上到顶上的林子里,估计等会又是一团漆黑,佑黎你要是怕,你就……就在这里等着吧,向一阵火,我们过一会儿就回来。”
      他不是不知道南佑黎怕鬼的原因,这山上闹鬼之事虽可能是何相公让人装神弄鬼的,可若真的是鬼祟之事,南佑黎别说能提剑应战,怕是连忙都帮不上。
      南佑黎迟疑了一会,抬起握微雨燕剑柄的手,手指都有些微微发白,看了看小燕奴,又看了看栾安宁,良久才说道:
      “别了,我也……一起上去,别你跟小燕奴死在那儿,我怕得做一辈子噩梦!”
      他指了指一旁面无表情的明深,摇摇头说道:
      “这和尚虽然也还算厉害,我还是不放心,不上去总难受,一起吧,不行,捡来的你就用包袱皮把我眼睛蒙着,在撕些布条把我耳朵堵着,牵着微雨燕领着我上去。”
      山这边还算亮堂,南佑黎见了光,也没刚才那般惊惧,还是有几分油嘴滑舌,露出本性来。
      小燕奴听他说的晦气话,恨不得朝南佑黎那屁股上猛踹上一脚,什么叫就死在那儿?气恼道:
      “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说的什么晦气话!等会到那边暗处,看你是个什么德行!”
      南佑黎“哼”了一声,把嘴硬贯彻到底,大咧咧越过栾安宁的身形往前面山路走去,走到树荫处看着前面黑黢黢空洞似的山林,又止步停了下来,努嘴说道:
      “你们先走!我……我给你们殿后!防着后面出来的……出来的东西。”
      小燕奴转头啐了一声“胆小鬼”,便又跟着栾安宁一起又寻着微微光亮往前头摸去。
      不一会儿,几人便又随着山道转道不见光亮的阴面,南佑黎又攥紧了剑柄,盯着那白猫绿宝石发着幽光的眼睛,自言自语轻声安慰着自己。
      山道不再靠着山崖边,两侧林子茂密起来,顺着火炬的光亮,将将能分辨出近处乱生的怪树和碎叶乱枝间远处渺茫的夜幕,树枝把天幕撕了个裂缝,山道只剩下浅浅一道,脚边生着茂密繁盛的野草,杂草掩径,黄沙小道绿一块,黄一块,像许久都没曾有人清理,只依稀辨得方向。
      黑幕里,远处一直似有野兽的嗥叫,远远的响着,传到近前又像风声,虫鸣鸟声清晰可闻,只是那小燕奴怀里的白猫却不叫了,伸着脖子用黑色的竖瞳盯着远处。
      南佑黎的手臂都不自觉发起抖来,那种畏惧似深深的刻在心里,不是宽慰自己两句便能消散的。
      一声声响蓦然响在鸟鸣间隙的沉寂里,栾安宁听来有些刺耳,不远处林叶落了几片,在空中飘荡了一阵便落在地上,草丛似被撩动,一小块碎石轻轻落在自己的面前。
      明深提着明英迎上前来,他也清楚的看见那飞来的小块石头,问道:
      “施主,没事吧?”
      栾安宁把灯火转到那碎石飞来的方向,仔细寻找了一阵,可除了层层叠叠横竖交织的盘错树根和杂草,什么也看不见。
      “没事,小师父,接着走吧!”
      又走了几步,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传来????的声音,阴凉的风不知怎的绕过两边密集的树枝,盘旋在山道上,浮动野草,鸟鸣声停了,虫也不叫了,只有风声凄厉如泣,寂寂夜里呕哑嘲哳,刺耳难听,像是牛屁股上插着只唢呐,支支吾吾地漏着气。
      南佑黎怕极了,学着明英的样子紧紧抓住小燕奴的手臂不放开,小燕奴白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出声,眼前的一切都透着些诡异。
      “嗒!”
      又一声打叶声响起,又是一粒碎石子飞了出来,这次径直落在了栾安宁的衣袖上,不过显然没多少劲力,这石子只轻轻落在衣袖上便滑落下来。
      栾安宁心里有些害怕,但当机立断,紧跟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疾走了几步,他想知道到底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是真有邪祟!
      “施主,小心些!”
      明深见栾安宁动了,紧随其后往树林里走去。
      栾安宁恍惚间只见了黢黑的树林间闪过两道虚幻的白色影子,好像是两个人影,个子不高,小小的,和之前在陈山村和和清庄钟楼上见到的虚幻影子似乎一样,一眨眼间便掠过林木,消失不见。
      明深停在栾安宁身后,问道:
      “看见是什么了吗?”
      栾安宁摇了摇头,那虚幻的影子他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只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可能真的是鬼魂……”
      “阿弥陀佛……”
      明深低低念了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淡然面容。
      栾安宁提着火炬回来,见南佑黎就差把小燕奴的袖子扯下来了,颤颤巍巍,手臂都在微微抖动。
      “佑黎,我估计……估计这山上真有邪祟,佑黎,要不你还是回山阳面呆会儿吧!和清庄里的灯笼彻夜不熄的。”
      前人类似齐人《梦呓说鬼》之类描写鬼魂的志怪故事,甚至详细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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