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女子敲了敲装着草料的竹篓子,用袖子擦擦汗,叉腰笑道:
“我就知道!小兄弟们读过书的就是不同凡响,听门口的刘爷说那冯老三还花大价钱从霖州弄了尊佛首呢,还比不上那位小师父写的对子!活该!哈哈!过几天我就去三娘家串门,好好笑她两句!”
她笑完,把簸箕和竹篓拿上,同栾安宁说道:
“走,小兄弟,进屋里喝茶,厨下刚开的热水!”
“诶!”
栾安宁笑着点点头,连着南佑黎的头也晃了两下,踩着自由夜风,踏着一地花香,跟着进了巷子。
入了“向阳门第”,见偏房木门敞着,小子换了身素朴的衣服,坐在梨木高脚椅上,拿着那比他小臂还长的狼毫笔,正一笔一画的在宣纸上勾画着。
栾安宁在后院厢房里把南佑黎安置好,那女子也递上一杯升腾白烟的热茶,手上还滴着晶莹的水滴,用清水净过手后都没来得及擦。
接过那杯热茶,那女子笑道:
“小兄弟先歇着,我锅里还烙着饼,明天你们带在路上吃!”
“那个……”
“火没熄呢!我去看着,小兄弟自己坐会儿,待会大有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女子在围裙上擦着手,便火急火燎的往伙房去了,栾安宁只得苦笑着看着女子的背影。
那茶水还烫着,青翠的茶叶还没舒展开,栾安宁见那孩子没被打扰,仍然自己盯着面前摊开的书本写着大字,倒觉得这孩子年岁还小便定力不凡,倒是个读书的胚子。
心里有些好奇,站起身来,栾安宁走到偏房门口敲了敲房门,那孩子闻声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挺直了背靠着桌腿边,冲着栾安宁发问:
“哥哥,有事吗?”
栾安宁听着这声哥哥倒是会心一笑,自己管大友哥叫兄弟,这孩子管自己叫哥哥,辈分乱是乱了,错倒也没错,要是管叫自己叔叔,心里只怕芥蒂更多。
抬眼见桌上摆着的那本是圣人经义,那宣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并非是把圣人之言誊抄下来,而是自己的心得体会,又看着孩子还只七八岁,眼中却有着别样的神采,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笑笑道:
“才这么小,字都认全了,已经开始读圣人书了,很厉害啊!”
那孩子点了点头,也不做声。
“你叫什么啊?”
“吴容止。”
栾安宁点点头,又轻声问道:
“是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吗?”
小子赶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
“是也不是,爹托庄里的私塾先生取的名字。”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很好的名字。”
“我知道。”
“你那么小,能明白圣人的教诲吗?”
“不能全懂,有些圣人想的跟我想的不大一样!我觉得我是对的,圣人有时有错,有时又没错,我也没错,都没错,但是各有各的道理。”
栾安宁笑了两声,倒觉得这孩子说话甚是有趣,又开口戏谑道:
“小容止,你这么小就敢怀疑起圣人来了?”
吴容止年岁还小,没听出栾安宁话里戏谑之意似的,回敬道:
“哥哥,你说的这就错了!圣人亦是人,既是人怎会无错!圣人亦以七岁孩童为师,而我已经八岁了!”
栾安宁大笑起来,他昨夜忙着和吴大有交谈,倒真没注意过这在一旁玩着猫的孩子。
不过想想也是,只有八岁,便敢临写《心玄碑帖》上的寿字,还敢给紧要之人作为寿礼,本来便是不凡,他收起戏谑的意味,轻声问道:
“这么发奋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做官吗?”
吴容止眨了眨眼睛,低下头思索了一阵,抬头同栾安宁说道:
“是也不是,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官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我想做何善人那样的人,不过不光是这个庄子……”
栾安宁听了吴容止的话,兀自有些诧异,觉得自己八九岁时也说不出这番道理,面前这孩子逻辑缜密,思维敏捷,甚至深明大义,若是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说出这话,他可能觉得不过是精明市侩,学了成人那套假大空的话术,为自己的行为正名,可面前这小小孩童眼睛中的真诚不作假,他真是这么想的。
他不再多问些什么,在身上摸索了半晌,除了一个小小的木质傩仪面具之外,摸出自己收起来的凤纹玉璧,他平素里穿的普通,都是些不贵的衣物,只有这块玉是黎王妃送他的十岁礼物,他才一直佩在腰带上,把佩玉递到吴容止手上,笑道:
“若满十四岁过了乡试,入京赶考时,可以用此物去西城淮州巷第一间屋子寻我!我可以管你饭!”
顿了顿,栾安宁又起身摸了摸小童的头发,笑道:
“这玉不是送你,保管好了,到时候还我!我现在身上没有别的东西,找我的时候我再送你块更好的!”
吴容止点点头,听说不是送的,也没客气,小心取了木案上一张手帕包好,“哦”了一声,也没看那玉璧上的花纹,便小心地收在胸口前,良久抬头又问道:
“若我找不见呢?”
“不会的。”
栾安宁淡笑着点了点头,道一声:
“读书去吧!”
正听见门扉轻响,巧笑声近,似是归人。
(水一章,下一章开始了,嘿嘿)
第103章 容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