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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明深[1/2页]

浮沉止 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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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鸡鸣还没响,明深便摸黑起床。
      不点油灯,油灯恼人,身旁睡着的几个同岁的小沙弥总说清晨油灯晃眼,明深很早以前就不点了。
      借着微微晨光套好皂直裰,规规矩矩地系好身旁的纽扣,哈出一口白雾,拿上屋角架上放着的木盆,舀上半勺半山里挑的冷泉,洗把脸,清醒清醒。
      冬天里也用冰凉的泉水洗脸,水冷彻骨,刺的人生疼,可明深不在乎,像个没事人一样,认认真真的打上一盆水,用毛巾把额头擦擦,再把脸擦擦,洗漱完了,有时头顶都飘着白烟。
      按一般的珈蓝宝地来说,小沙弥是做早课的,无相寺却没这个规矩,寺里来的小沙弥多是家里人死绝,自己也没个活路,找个能免费吃饭的地方来的。
      明深也是,出家已经五年了。
      他是十一岁来的。
      他没名字,或者说,名字早忘了,明深是老方丈给取的法号。
      他不知道自己家原在哪里,也不记得他娘死在啥时候了。
      他就记得他爹咽气前跟他说:“把俺吃了,然后往东走,东边有粮”。
      明深记住了,也没哭,一声不吭的把他爹吃了,然后听他爹的话,往东走。
      可东是哪儿呢?
      在街旁问了个瘦成一摊骨头的人,那人笑了笑,笑得下巴骨快把脸皮子戳破了似的,说:
      “你是今儿个第六个这么问俺的,东在那头!早上看着太阳走哇!”
      明深点点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转头回来把自己爹的腿丢给了那人,自己胃口小,还余了干粮。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朝太阳走了。
      天亮就走,天暗就睡到死人堆里,吃衣服吃麻带吃鞋子。遇山翻山,遇水过河,一直没停下。
      他爹说的还挺对,越往东走,树皮就越多,到后来树皮都是好的,没人吃了,甚至两侧路旁还有茶摊,地里还有野菜,远处的地里时不时窜着肥硕田鼠和野兔子,明深眼睛很好,他爹都夸过。
      但明深总有些伤心,要有这么多树皮吃,他爹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后来就到了这寺里,怎么来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无相寺里当时领班的大和尚也不清楚。
      就记得那个久居禅房,不问世事的老方丈都出来望了望,看着蓬头垢面的明深问了句:
      “从哪来?”
      明深如实回答:
      “不知道。”
      “来当和尚?”
      “不知道。”
      老方丈盯了半晌,老僧入定似的低下头来,不停地掐着手中佛珠。
      明深就这么看着老方丈,连眼睛都不眨,盯着盯着……
      老方丈嘴里默念完了经,抬起头说了句:“有佛缘!也有慧根!”,于是明深就留下了。
      关于明深从哪来的成了无相寺里的一个谜,首座说来得那年明明是勃州发了大饥荒,可勃州还在京城东边,那明深是从哪来的呢?奇哉怪也!
      这样来历的小孩挺多的,但大多寺里摊了些银两,管了一顿饱饭,便让去京城里找生计去了,寺里是不收的,多数收了,也只做火工弟子,不算寺里的正牌和尚,也不发度牒。
      收下的小沙弥也没要求,除了每天晚课让二师父拎着念半柱香的经。大多数小沙弥其实不识字,只装模作样的记住音节,会念“阿弥陀佛”,其他时间挑水喂猪就好,寺里没别的要求,守三皈五戒便不会赶出寺去。
      和尚要的瑜伽焰口,诵经拜忏,老师父里都少有会的,别说明深这一辈的小沙弥了。
      按老方丈的话说,“自身难渡,何求渡人?”
      但明深不这么想,他还记得爹还说过,“正正经经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当和尚也要当好和尚,于是跟首座大师父开蒙入学,和几个年岁大些也想学文的师兄们一同认了字。
      认了字,当和尚才算够了格,知道了“阿弥陀佛”的阿不是屙屎的“屙”,背了《心经》,读了儒道经义,到后来寺里的书让明深看完了,二师父随便问一句经,小明深都能脱口而出下一句。
      二师父无忧和尚是会念经的,寺里正牌和尚满打满算三四十,就数他经念的最好,还会拜皇梁忏,京城里富贵人家死了人,都请他去开焰口,做法事,明深也跟着去了几次,站的远远的听无有念经。
      除了喜欢推牌九外,无有没什么别的毛病了,总叫上三师父和几个年长的火工道人一起推牌九,火工道人寺里是给工钱的,吃住都在寺里,还能喝酒吃肉,待遇比正牌和尚还好!
      寺里也教开脉修玄,到大师父那里背一遍心经,年岁不满十岁,大师父捏捏肩膀,觉得合适就替你开脉。
      大师父也会念经,但他不教,他是首座,首座得端着点,跟大佛一样。
      开完脉的修行大师傅就不管了,每日二师父教完认字后,大师父只随意的打打坐修修玄,大多数沙弥坐上半柱香的功夫便回禅房打闹了,小明深能一直坐到肚子咕噜咕噜叫,闻到飘着的馒头的香。
      老方丈也没说错,明深是个有慧根的,两年前的某日夜里,二师父没拎小沙弥们念经,老方丈讲了一回讲经。
      经是《千手千眼大悲心陀罗尼经》,明深记得清楚,听完经也没回禅房,在大雄殿的庄严宝相下闭眼枯坐了一夜,坐到晨钟响罢,又坐到暮鼓擂动,首座换了大殿香烛,轻声唤他,方才从无边佛法中苏醒了过来。
      自此之后,明深就不一样了,按二师父的话说:“启了佛心。”
      每日晨起开山门,扫地,挑水,给三殿的菩萨佛祖磕头敬了香,侧殿的弥勒佛敬一根,山门口石刻的韦陀敬一根,这根赶上下雨就不插了,插也白插,再进大雄殿里,给三世佛敬三根,三香扫三业,小明深念了书,也知道这正殿里闭着眼睛的三尊大佛是和尚里顶天大的官,不怕官就怕管,大佛顶头管着别的菩萨罗汉呢,得敬三根香。
      最后是侧殿里的观世音菩萨,明深待观音菩萨不同,总得在殿门口站上一会儿,心静了才踏进殿门,恭恭敬敬也敬上三柱香,玉杵敲三声大磐,磕三个头,然后连念三遍“阿弥陀佛”。
      上香是没有插两炷香的道理,哪怕给大佛管着,明深也得插三炷香了。
      敲磐的步骤是明海自己添的,往日里没这个规矩,磐也不是这么用的。
      可明深觉得这鎏金佛像,宝相庄严,可菩萨眼睛半闭半睁,没睡醒似的,敲几声磐没准能嚷他起床。
      敬完了香,时候估摸着也到了,天光将亮,晨露未??,看看偏房里的夜漏尽了没有,随后便踏着无相山优哉游哉飘忽的薄雾,用僧履轻敲着一阶一阶的青石板,上后山撞响那晨钟。
      原本敲晨钟暮鼓之事都是小沙弥们轮流做的,后来多了个“痴人”明深,其余人都免得早起了,倒也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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