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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落雨桂花梅子酒,白马春风少年郎[1/2页]

浮沉止 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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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庭春水,半停半下,如强弩之末,后劲不足,淅淅沥沥的打在窗外芭蕉上,惹得人心烦。
      初春的雨若下的急了,总归下不长久,要么仿秋雨,淫雨霏霏,连日不开,要么学夏雨,怒涛拍案,倏尔远逝。
      小燕奴红着眼睛,有些急躁的来找栾安宁的时候,他已经被闷雷惊醒,枕在高高的垫枕上,半躺着看手中那本不知何处寻摸来的《江湖荡寇传》。
      等小燕奴上气不接下气的把今日之事没头没尾的说了一通,栾安宁合上书本,平静说道:
      “没事,飘零你别急,待会儿咱们去找佑黎。”
      “公子,你知道他在哪?”
      栾安宁没回答,下床穿上鞋袜,走到门口的木盆旁用湿布擦了擦脸,又用柳条沾了姜汁刷起牙来。
      不急不慢的样子倒给小燕奴急坏了,忙问道:
      “公子,你还不急?我怕佑黎脑袋一热,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这外面还在落着雨,幼稚鬼也没带伞出去。”
      “不急,等他寄托哀思也好,这会去败了他的情绪,飘零,你帮我个忙,去外面买些东西。”
      栾安宁依旧细嚼慢咽吃着面前摆放的几样糕点。
      “买什么东西?”
      小燕奴很是不解,偏着头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这个镇静自若的小少爷葫芦里在卖着什么药。
      ……
      大栾的京都外侧围墙其实低矮,盖是延续前朝传统,历朝历代都没有如何加固修缮。
      低矮城墙能挡住的百姓,大多对京都治安,时局安稳没有影响,而那些需要防备的榜上仙人,围墙修的多高他们也能进来。
      出了西城便是畅通的古道,通往京都左近的几个冀州乡镇。
      古道边不远处伫立着座与如今制式风格不同的长亭,传闻自周时,京都还只是边陲小城时便修建在此,历朝历代都保护修缮,梁时的砖瓦,齐时的角梁,魏时的檐柱,纷纷将前朝的旧事埋在里面,然后又纷纷被埋在里面。
      前齐的那位北派渤州菜大师傅,“天下第一楼”九州楼掌勺鲁羹美曾给齐文帝做过一道名扬天下的贡菜,便是最外层极薄的面皮中套娃似的包上了汤水馅料和另一个包子,一包套一包,套上九层,每层的包子皮和各馅各不相同,极尽天下珍馐食材之味,做出来却还是普通包子大小,九层味道又各不掺搅,神乎其技,深受齐文帝的喜爱,被亲笔提赐此菜“包罗万象”之名。
      齐朝末年,朝堂更替之际,齐朝最后那位丞相“文兴公”率大军护送末主退出京城之际,在此驻马,抚摸着文帝时修缮的亭柱,想到齐朝鼎盛之时这件旧事,又看着满亭新折柳枝,不禁潸然泪下,感慨沧海桑田,想到周时的亭子也如馅料一般被一层层包裹在里面,便将此亭命名为“包罗万象”,又写了“前朝旧事,沧海桑田变幻,只做馅耳。后世来人,明月春风依旧,岂非皮哉”的亭上对子,这个故事流传甚广,如今亭上依旧挂着后人补的“包罗万象”牌匾和木刻的对联。
      只是接替齐朝的魏朝如今都已经亡了,长亭今犹在。
      亭后不远处,芳草群里掩着一处不起眼的泥土小径,覆满的芳草显示出这里的人迹罕至,小蹊旁接天般长满了碧油油的芳草和春季里不知名的小花。
      小燕奴一手扶着栾安宁,一手打着柄油伞,遮去还在稀稀疏疏飘着的细雨。
      脚旁的芳草担着雨水,在栾安宁和小燕奴的裤脚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栾安宁拿着柄没有撑开的伞,左手里提着个不小的梅子青釉瓷瓶和南佑黎那把剑,腋下还别着几只不知哪里折来的四季桂,点点清香盖过雨水卷起的泥土味道,连小燕奴都闻的到。
      两人沿着小蹊一直走,远远便瞥见了芳草堆中跪坐在墓碑前南佑黎。
      雨没停歇,他只一动不动的跪着,空地四周幽幽长到腰间的芳草随风飘摇,只有南佑黎像一块顽石一般。
      栾安宁走到他身后,停了片刻,缓步离了小燕奴,走到南佑黎身旁,撑开了手中油伞,替南佑黎挡去风雨,看着他脸上湿漉漉的,半弯着身子笑道:
      “哭了?”
      南佑黎见栾安宁来了,直接坐了下来,撇了撇嘴说道:
      “没哭,雨水!不用你给我遮伞!”
      “好啊!”
      栾安宁笑盈盈的丢了手中那伞,有些冰凉的雨水径直落到他的身上,栾安宁有些不适应,微微打了个寒颤。
      “少爷!”
      小燕奴担忧的喊了句。
      “你别闹!叫你不用给我遮,没说……没说你自己不遮雨……”
      栾安宁全然不理会,也学着南佑黎,屁股沾地径直坐了下来,压出松软泥土上渗透的雨水,浸透他的裤子和腰带。
      “你看看,还是知道担心别人的吗,我还以为我打个寒战,你要叫我一声废物呢!”
      栾安宁调侃他道,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来,吸了吸雨水带起来的泥土腥味。
      “你!”
      南佑黎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栾安宁将手中拿着的青瓷瓶递给南佑黎,笑道:
      “尝尝?给你打的春晓居青梅酒,我买的可是最贵的云州青梅,梅子青瓷梅子酒,这可是人间绝配啊!”
      “我打的!”
      小燕奴小声嘟囔了句。
      南佑黎也不客气,一声不吭的抢过栾安宁手上的青瓷瓶,对着瓶子狂饮了几口。
      看他喝得畅快自在,栾安宁也有些羡慕,像是对南佑黎说,像是对着眼前一方天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闻着桂花香,听着落雨声,喝着梅子酒。”
      顿了一顿,栾安宁闭上眼睛,长舒了口气,和着风雨声轻轻唱到:
      “才饮青瓷梅酒,又把桂枝香透,试问断魂人,昨日少年在否?
      依旧,依旧,白马春风今又。”
      栾安宁据教坊曲谱唱了一遍,还觉得心中块垒没吐露干净,又笑着感慨了一声:
      “活着真好啊!”
      南佑黎听了这话,神色又复杂起来,咧了咧嘴,看着面前长满青苔的墓碑说道:
      “好吗?好个巴子!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好?”
      栾安宁摇了摇头,抢过南佑黎手上的酒瓶子,也微微呷了一口。
      “少爷!你不能喝酒!濒湖先生交代过!”
      小燕奴根本不管两人怎么洒脱自在,怎么少年恣意,看两人索性坐了下来淋雨,自己走过来给三人撑伞。
      此处天地之下,只有小燕奴撑起的小小方圆里没有落雨。
      尝了尝梅子酒的味道,栾安宁依依不舍的又把酒瓶还给了南佑黎,淡然说道:
      “你觉得不好,只是因为你知道暂时不会死,不曾用心看过这世间纷繁,而我快死了又不想死,自然会觉得这天底下哪哪都好。”
      他目光也盯着面前雨水轻敲的简朴墓碑,看着中榜上“故显妣王氏孺人翩婉之墓”的凿刻也有了些风雨的痕迹,不似之前笔锋分明,有些伤春悲秋,转头问道:
      “叔母仙去得有近十年了吧。”
      “八年多了,再过几个月,过了立秋就九年了。”
      “我记得从前叔母还在的时候,对我最好,小时候我不吃饭,她会用竹筒装糯米和红豆,加些糖蒸上,做甜的给我吃,如今再吃别人做的,总没有那个味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抢那个吃吗?”
      栾安宁笑着偏头,又仰起头来看了看小燕奴充满担忧的脸,笑道:
      “当然记得,王夫人狠骂了你一通,我还吃着那根红豆糖到你跟前炫耀,你气得想打我,王夫人却还护着我。”
      南佑黎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他咧了咧嘴,回忆般说道:
      “那时候,不,到现在我都挺羡慕你的,无论是栾伯伯还是黎伯母,甚至是我娘都围着你转,怕你受一丁点委屈,我那时候生怕我是捡来的!”
      栾安宁和小燕奴相视一笑,南佑黎单手弯折,撑着地面,又饮了一口青梅酒道:
      “我有时候想,若我不是什么剑仙谪贬,若我没什么奇绝天赋……若我跟你一样,身体孱弱,不能修玄,我那个爹…他……他会不会放下他心中的天下百姓,守在我和我娘身边,娘也就不会死……”
      “可我也挺羡慕你的,青年俊彦,快意恩仇,这天下哪里都去得,想看见什么也都能尽力去看见,想经历什么也都能尽力去经历,无忧无虑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栾安宁脸上都是憧憬和向往,南佑黎也默契的递过那剩下半瓶晃荡的梅子酒。
      小燕奴小嘴微张,终究是没再劝阻。
      栾安宁又轻抿了一口酒,有样学样的学着南佑黎砸了咂嘴,只是略显笨拙和刻意。
      “如果我身体不是这样的话,就可以为保护父王母后修玄,就可以随意躺在这样的潮湿泥土里喝酒,不用对着这傻姑娘那苦瓜似的脸!所以说有什么可羡慕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的际遇,不完美便不完美呗,生下来如此,能做的便只能是改变自己的际遇。”
      栾安宁挑衅似的指了指小燕奴,后者则张牙舞爪以示抗议。
      栾安宁递过酒瓶,南佑黎连饮了几大口青梅酒,突然发问:
      “你说,我错了吗?”
      但栾安宁像早有准备似的释然笑笑道:
      “不必问我,你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答案。”
      抿了抿嘴,栾安宁看着面前这座略显孤单的坟冢,接着说道:
      “我记得叔母意外之前,在府中待着无聊,便给南城的寻常百姓家孩子办过私塾,你不好读书,只好练剑,可能没去上过。”
      “我记得这事,那段时间每天夜里用过晚膳,母亲都要备课,有时甚至要忙到深夜。”
      栾安宁点点头,继续回忆道:
      “叔母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讲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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