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天下百姓有多痛恨越来越腐朽的大周他作为王爷不是不知道。但他更知道,自己真没那个能力革除这积累了二百余年的弊端。
但谢衡有。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嘉元王还是很甘愿退出的。
“那事情就这么愉快地敲定啦。”宣凝放下手里的衣带,朝谢衡眨眨眼,“其他事我不懂,就你们自己商定吧。”
耶律玟这时候开口了:“你们又不打算过问我的意见了?”
怎么老把他给忘了呢?
谢衡勾唇道:“我若要放过他,你还能不放过吗?”
面对明明比他小一辈,气度却比他还盛的谢衡,耶律玟总会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但偏偏谢衡说的话一点没错。
耶律玟有些侥幸自己和他未来会成为一家人,否则真处于敌对状态的话,谁胜谁负真难说。
“行了行了,我得帮忙收拾去了。”耶律玟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又把手搭上了宋贞的肩膀,揽着她出去,脚步是肉眼可见的轻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已至中年的摄政王从背影与步伐间的力道来看,竟比一些年轻人更有朝气。
嘉元王又看了宣凝和谢衡一眼,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起身便要告辞。
谢衡却突然启口了:“你退出此事的同时,也不管那个人了?”
那个人,指的是云清帝。
这是嘉元王最纠结的一件事之一。
他苦笑一声:“我就是想管,你也不会给那个机会。何必多问?”
“只是确认一下,你是真要退出,还是为了他,以退为进。”
嘉元王一僵。
谢衡仍声音浅淡:“你大概还抱着这么点希望吧?想要在城破之前瞒过我的眼睛带他脱身。嗯?”
嘉元王深吸了口气:“……是。”
不管怎么说,云清帝于他而言,是个好父亲。
他无法真的做到不把待他好的父亲当一回事,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王朝坍塌的墙壁砸得头破血流。
即便他真的是一个完全不合格的皇帝。
“那你尽管可以试一试。”谢衡撩起身侧宣凝的一缕发,像她把玩他衣带一样将其绕在指尖,“不论输赢,我都可以让你活着。”
嘉元王已行至门槛处,闻言抬头望了望夏日灼烈的天空,而后才大步迈了出去。
宣凝将自己的那缕发从他指间抽出,转而将自己的纤手递了过去,揉捏着他微凉的指腹:“我有点不明白,为何还要让他有救云清帝的机会?”
“我有千百种让云清帝痛苦而死的方式。”谢衡声音低缓,甚至还含着笑意,“但我要用会让他下场最惨的那一种。我不必把自己的手弄脏去把他如何如何。因为,诛身不如诛心。”
“至于嘉元王,实话实说,我并无全然的把握让他落得什么下场。他能想到这时候与我坦诚相待,就说明不论到何种境地,他都不会轻易输,自然也死不了。我倒不如成全他一回。”
宣凝恍然:“你的心思好缜密。”
谢衡轻叹息,声线微动:“那你怎么看这样机关算尽的我?”
“我爱虽机关算尽,但从不将我列入可计算范围的你。”宣凝靠在他肩头,与他十指交握,“你对我的坦诚,我都知道。”
谢衡的眼底浮起了一抹诚挚的笑意。
像能将一切坚冰融化。
·
嘉元王脚步沉重地往宋宅大门走。
甫一走到月洞门前,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石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盏中的浮沫。
少女身着淡青薄衫,系着一条软烟罗褶裙。不言不语只垂首坐在那,静得像一株随微风而轻摇长叶的兰花。
算不得惊艳的长相,但看起来很干净舒服。
嘉元王挑起眉梢,将玉箫的另一端抵在自己肩上,提步行至那道身影的侧面:“宋姑娘,是有心事?”
石凳上的少女被这道声音猛地一惊,手一个抖,茶盏便翻滚一下往下坠落。
电光火石间,却见一柄玉白长箫带着破风声伸出到深青色茶盏底下,尾端往上轻挑,再一平旋,茶盏底座便稳稳停在了玉箫上。
几乎毫无停顿,那玉箫首尾又开始上下左右轻动,挥出了一道根本看不清的残影。
待一切停下时,那玉箫已被抵在了桌案上。
竟已接住所有茶水的深青色茶盏,顺着箫体平稳下滑,最终落在了桌面上。
杯中唯有滚着热气的轻波在微晃着。
宋瑶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的目光顺着那已经被收起的玉箫看去,便见来人斜着入鬓剑眉,唇边勾着一抹肆意的笑:“在下有那么可怕么。”
宋瑶猛地回神,敛了眉目便要弯腰行礼:“见过王爷……”
“不必。”
那柄玉箫又伸了出来,抬着她交叠而放的两手下,微凉的触感让宋瑶心跳如鼓。
“身份不过是虚衔。日后宋姑娘可以叫我……”嘉元王细想了下,“赵止。”
“民女不敢直呼王爷名讳。”宋瑶将自己的手往上抬了几分,避开了他的那柄箫。
嘉元王闻言轻笑,修长的两指轻转,就收回了玉箫,仍抵在肩膀处。
“那本王给你直呼的机会。”
宋瑶皱眉。
她思忖片刻,还是直接道:“民女不明白王爷为何要给民女这个机会。民女和旁人又没有什么不同……”
嘉元王只觉得神思疲乏,有些懒懒地道:“但你确实不同。”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
方才和谢衡对峙的时候,他满脑子是阴谋阳谋。
特别是想起谢衡与宣凝并肩而立的画面,想起谢衡嘲讽他后院那群女人的话语,他心里一突一突的,说不上来的怅然别扭。
一出来看见名淡若清兰的少女,就仿若在烈日底下行路万里后,迎面忽而被一阵清风吹拂。
他不自觉地感到神思放松起来,就信步走到她身侧,信口与她搭话。
宋瑶依然很冷静地问他:“王爷现在是一时兴起才说这话。这里没旁人,民女就当没听见这话了。民女告退。”
她快速地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只是步子略微有些凌乱。
嘉元王见那抹淡青色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视线里,百无聊赖地拾起了桌面上的深色茶盏,悠悠叹了口气。
第135章 你对我的坦诚,我都知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