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我堂哥。”我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他敢伤夜雪一根毫发,我立刻跟他同归于尽!
楚炎沉默片刻,道:“好,我留他一条命,全当还你五年前的救命之恩。”
我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很疲惫,缓缓闭上眼睛,冷冷道:“楚炎,你怎么对我在乎的人,我就怎么对我自己,我不想死,可也决不怕死。”
楚炎轻笑一声,笑声十分冷漠:“你怎么对你自己,我就怎么对你在乎的人,我不想你死,可若是你死了,我也舍不得让你泉下寂寞,总是要多找几个你在乎的人陪你的。”
我背后的汗毛立时竖起来了,如今我与琼姿的命已经联系在一起了,同生共死。琼姿已经是名义上的太子妃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国,我猜想,她定然被关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
“那么,小荷呢?”我低低地问,我来南楚已经好几天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小荷呢!
“小荷很好,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叫小荷来陪你。”楚炎回道,强势地结束了谈话,“睡吧,明日一早我要去上朝,下了朝回来陪你,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婢女上前吹熄了烛火,室内再次归于一片漆黑的死寂。我僵着身子躺着,飞快地思索应对之策。
如今看来,唯一能救得了送嫁队伍的只有小荷了,她轻功很好,一定能逃出太子府,给夜雪报信。只要夜雪知道我被困在太子府,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想到这些,我心里才算松快了些,蹭了蹭枕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要睡去,突然想到楚炎说要我乖乖的,才肯叫小荷来陪我,于是戳了戳他的手臂,道:“喂,别忘了我的豌豆黄和牛乳马蹄糕。”
楚炎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里。我强压下不安与不适,柔顺地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半边床榻都凉了,楚炎已经走了很久了。锦儿绣儿在床前跪着,见我坐起身来,展出两张甜甜的笑脸,道:“太子妃醒了,奴婢服侍您起身吧。”
我点点头,由着她俩为我更衣洗漱,简单地收拾一番之后,扶着我走到桌前坐下。我有些纳闷,里间是寝室,又不是膳厅,为什么不论我是醒着还是睡着都将膳食端到了屋里来?
没等我问,锦儿就一脸讨好地笑着说:“太子妃真是好福气,您瞧,太子殿下多体贴呀!知道太子妃不喜欢麻烦,又讨厌走路,特地吩咐奴婢们在里屋备了桌凳,服侍太子妃在屋里用膳呢!”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习惯,怎么省事怎么来,楚炎是知道的。在规矩森严的太子府,他还这般迁就我,温柔细致,体贴入微,说不动容,那是假的,可也正因如此,我越发怨恨他用琼姿的命来要挟我。
分明是那样温柔细致的人,为什么非要如此恶毒呢?强迫我就那么好玩吗?
早膳用了一半,楚炎就回来了,见我大口大口地吃,他显然很高兴,坐到我对面,笑吟吟地看着我,柔声说道:“这就对了,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你不是常说的么,伤心事小,伤胃事大,以后可别再闹绝食了。”
我被他说得既羞又恼,脸一红,顺手将啃了一半的紫米糕往他身上一摔。他穿了一件杏黄色的太子朝服,紫米糕砸在身上,滚落下来,留下一道紫色印迹。
守在一边的锦儿绣儿顿时变了脸色,怯怯地跪下,我却不当回事,满不在乎地说:“本来是想堵住你的嘴,啧啧,这准头有点差,砸偏了。”
楚炎淡淡一笑:“按着你这种准头,怕是狗都接不住。”
“所以你也没接住不是?”我冲他眯着眼睛笑,语气轻快地调侃。
楚炎半边脸一抽,讪讪道:“好歹我也是一国太子,你这比方打得,也未免太……”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太怎么样?”
他也不恼,笑看着我,道:“没什么,你高兴就好。”
用罢早膳,楚炎拉着我的手,含笑道:“在府里憋了几天,闷得慌了吧?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我眼珠子一转,切了一声,撇着嘴道:“性别不同,怎么逛街?你去把小荷给我找来,我要跟我的好姐妹一起逛街!”
楚炎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站着不动弹。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不跟着,我要是跑了怎么办?
我故作不知,兀自眉飞色舞,连声催道:“快呀!快去!哦,对了,我要钱,很多很多钱!我要去买买买!吃吃吃!嗯,还要去打架斗殴,你给我多找几个武功高强的小太监来,我可是要做京城第一恶霸的!”
楚炎僵硬的脸瞬间柔和了,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没好气道:“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能考虑一下身份么?这般胡闹,传出去了,也不怕叫人笑话!”
我板着脸横他一眼,撇着嘴道:“你去不去给我找人?”
“去去去,我去还不成么?”楚炎无奈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吩咐下人带小荷来见我。
很快,小荷就来了,我第一眼瞧见她,顿时眼前一亮,可亮完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荷从前是个粗枝大叶的小丫头,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似的,心思全花在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上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完全没半分女人味儿。
可现在,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百褶纱裙,长长的水袖披帛在身后拖着,很飘逸,却也很繁琐。巴掌大的小脸上描着精致的妆,眉如远山,目似秋波,朱唇一点点,左眼角上贴着一片金红的花钿,镂刻成缠枝花叶的图案,看起来很动人,女人味十足。尤其是她的目光,深情款款,含哀带怨,就跟话本子里的怨妇似的。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画风,实在是不适合单纯可爱的小荷啊!
小荷见到我,怔了一怔,立即欣喜地迎了上来,抓着我的手,甜甜地笑出了眼泪:“王爷,你来啦?”
我也很激动,欢欣地说:“总算是看见你了,这下我可以放心了!你都不知道,苏猩猩那货都快把我家的门槛踩破了呢!”
小荷笑脸一僵,长叹一声,道:“他……很担心我么?”
“是啊,他找你找得都快疯了,头发都快急白了呢!”我也有些唏嘘,小荷在时,也没见苏猩猩对她多上心,她一失踪,苏猩猩倒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
小荷黯然垂头,默然不语,片刻,扬起一张有些勉强的笑脸,问道:“王爷,你来了这么多天,怎么才来看我呀?”
我狠狠地瞪楚炎一眼,恶声恶气地骂道:“喏,还不是那个混账玩意儿!”
楚炎负手立着,淡淡地笑看着我们,仿佛我刚才那句“混账玩意儿”不是骂他似的。
小荷的手微微一颤,复又握紧了我的手,道:“王爷是怨太子殿下么?”
我微一挑眉,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小荷以前叫莫轻寒是“莫大哥”,如今莫轻寒变成了楚炎,莫大哥也就变成了太子殿下,小荷的接受能力还真够强的!
转念一想,小荷本就是个孤儿,跟着西梁人长大,对东黎没什么感情,楚炎到底是东黎护卫,还是西梁太子,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我笑着捏捏小荷的手,道:“你来这儿这么久了,对皇城想必很熟悉了,走,带我逛逛去吧!”
小荷看一眼楚炎,楚炎点点头,她就拉着我的手要往外走。我站着不动,拧着眉头看着她那一身千金小姐的行头,道:“你就穿着这么一身出去?”
小荷打量自身一眼,小脸一红,笑道:“那我去换过衣裳,王爷请稍等片刻。”
小荷去换衣裳了,我也进了内室,唤过锦儿给我简单地收拾一番,就去小荷住的地方等她。
楚炎一路送我们出门,站在太子府门口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尽可能老实点,别折腾得太过火了,命了一大堆随从跟着我们,这才不放心地让我们走了。
大街上没什么好逛的,我本来也就不是真心想要逛街,只不过是为了寻个借口见到小荷而已,顺便谋划一下大计。
我勉强提着精神,拉着小荷逛了绸缎庄、首饰店、脂粉坊等等女儿家喜欢的地方,拉拉杂杂地买了一大堆,将带出来的银子败坏得差不多了,才拖着她进了一家看起来很上档次的酒楼,在楼上雅座要了一个小隔间,叫了一桌酒菜填肚子。
就在等候酒菜上来的当儿,我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消息——昨日战王府被查封,楚战被下了天牢,就在今天天没亮的时候,楚战在天牢里畏罪自戕了。
我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原来这条看似胡闹的计策,的的确确是冲着我和楚战两个人来的,既困住了我,又能借着送嫁队伍被全歼的由头嫁祸西梁,还一举除掉了楚战,好一招一箭三雕!
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楚炎的手段,比我想象得要高明得多!这货根本就可以跟黎铮那样的笑面虎拜把子了!
“王爷,你怎么了?”小荷歪着脑袋看着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懵然。
我摇摇头,强笑道:“没什么,小荷,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小荷脸上顿时泛起一片羞红,微微垂了头,低低地“嗯”了一声:“除了最初太……莫大哥受伤的时日比较难熬,接下来就好多了。他带我回到南楚,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
这是在外面,小荷很谨慎,没有直言“太子殿下”,可见,她心里还是很向着楚炎的。
她喜欢楚炎,我一直都知道,但她一点都不怨么?楚炎突然从王府护卫变成了南楚太子,她就这般平静地接受了?
小荷看看我,叹息着说:“王爷,我看得出,你一定很怨他,可是……可是莫大哥是有苦衷的,他被人追杀,性命不保,机缘巧合,蒙你搭救。他虽然骗了你,可……可他毕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啊,他甚至为了替你出气,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他……”
我抬手止住小荷,很明显,这丫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能看见楚炎的好,楚炎对我的欺骗,她是不疼不痒的,甚至还是很心疼楚炎的。
我笑笑,淡声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固然骗了我,到底给了我五年忠心,为我出生入死无数次,我不怪他。”
小荷仰起脸看着我,大眼睛一眨,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你真的不怪他?”
我含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小荷长吁一口气,手拍胸口,天真地笑道:“那就好了,我就怕你不肯原谅他,他对你那么忠心,要是你怪他的话,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我心里暗暗警觉起来,小荷处处为楚炎考虑,那我呢?她怎么着也算是我的朋友,却一点儿也没关心过我心里是不是难受,这么看来,我十有八九是指望不上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荷既然还能与我谈笑风生,说明她还不知道太子妃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我了,她那么喜欢楚炎,如果有我在,楚炎一定会忽视她,我想,她一定很乐于见到我离开南楚。
吃喝完毕,我又拖着小荷去赌坊转了一圈,将最后的银子都贡献出去之后,才哭丧着脸往太子府走。
“你看你,我就说了那一把该押小,你非不听,非要押大,看,输了吧?”小荷嘴一扁,一路走一路埋怨。
“我这不是很久没赌钱了,手生了么!”我撅着嘴,满脸不服,“还说我呢,那第三把的时候,我说了押庄家,你非要押天门,结果庄家通吃,赔惨了吧?”
我俩就这么相互埋怨着回到太子府,老远就瞧见太子府的张嬷嬷在阶前伸长了脖子看,见到我俩并肩回来了,一溜烟跑进去了。
刚进府门没多久,楚炎就迎上来了,见我和小荷还在争执不休,笑道:“好好的出去,怎么吵吵嚷嚷地回来了?”
我俩相对着“哼”了一声,甩下一句“你问她”,十分有默契地来了个背对背,却又忍不住笑意,俩人笑成一团。
楚炎笑着牵着我的手,道:“累了吧,热水已经备好了,你们俩去泡一会儿,放松放松,等会儿就该用晚膳了。”
我摸摸肚子,咧嘴一笑:“不吃了,刚刚在城东福满楼吃得饱饱的,那里的菜色可好了!”
楚炎又笑,眉眼弯弯,一点也看不出跟在我身边五年的那副死人样子。
我拉着小荷到浴室泡了个澡,满室氤氲的雾气中,我俩相互往对方身上泼水,大木桶里盛水很多,我们俩玩得不亦乐乎,半间屋子都能养鱼了。
玩得正在兴头上,门开了,我只当是婢女送衣物进来,浑没当回事儿,只扬声吩咐道:“来给本王擦个背!”
脚步声越来越近,等我看清那人的脸时,我顿时吓得一下子缩进了木桶里,手忙脚乱地抄起澡巾往身上遮盖。
该死的!楚炎居然在女孩子家沐浴的时候进来!这个下、流坯!
楚炎走近了,才看到我跟小荷一人一个大木桶,正相对着泼水玩,立即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雾气太重,我不知道小荷看到楚炎没有,也看不清小荷的神色,只是浴室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还是小荷先出声打破了沉寂:“给王爷擦完背,记得给我擦擦。”
我顿时舒了一口气,还好,小荷没看见!不知为什么,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如果让小荷知道楚炎属意我很不妥。
虽然她必须知道,我还需要借助她的帮忙才能逃离困境。
我沉在木桶底部,只露了一个脑袋在水面上,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边擦身子边说:“泡得热死了,我先撤了,你自个儿享受吧!”
小荷“嗯”了一声,我飞速收拾好自己,一溜烟逃出了浴室。
关于小荷这方面,我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我不能伤害她,并且,我很乐意成全她跟楚炎。
一出浴室,锦儿就迎上来,说楚炎正在房里等我。我慢吞吞地回了房,就见内室的桌子上摆着四碟小菜一壶酒,楚炎在桌前坐着,单手撑着脑袋等着。
我主动走过去在桌前坐下,见桌子上摆着两个酒杯,笑道:“我是不能再喝了,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又要醉成狗了。”
楚炎温和一笑,抬手倒了一杯酒,道:“那就陪我说说话。”
“好。”我柔顺地应下,双手撑着脑袋等着楚炎开口。
楚炎垂着眼帘,淡淡地说:“今日二哥在天牢里自戕了。”
楚炎居然主动提起了楚战之事!
我不禁皱眉,他与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利用,他利用了我,又在我面前主动提起来,这不是自找难堪么?
“楚战是我的敌人,那个逼死我母后、害死我外祖家满门的贵妃,就是楚战的表姨母,陷害我母后一事,楚战也有份参与。”
楚炎说着,突然抬头恳切地看着我,语气诚挚而又激动:“对不起,我还是利用你了,我不敢说请你别怪我,可是华儿,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做任何欺骗你、利用你、对不住你的事情了!”
第五卷:这坑爹的第二春_30 呸,下流坯[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