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比守着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白天提防后妃们的暗算,晚上守着孤灯盼着夫君的宠幸好吧?”我笑看着他,依然是十分平静,“皇上如今大约对我还有那么几分情意,可那又能如何?我爹对我娘十余年如一日,不照样敌不过新欢年轻貌美么?”
我话未说完,黎铮又怒了,梗着脖子道:“朕是朕,你爹是你爹,岂能混为一谈?”
我就呵呵了,黎铮这话说得!啧啧,真是绝了!
“是啊,皇上与我爹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我爹成亲将近二十年,不过一妻一妾而已,况且那一妾,还是为了娶我娘过门而不得不先娶的。如今那三名妾室,是皇上硬塞的。我爹固然负了我娘,但至少还给了我娘十六七年的真心与唯一。自我娘过门后,我爹可是一次都没留宿在韦氏房中!”
这样一想,老爹还真是挺好的,可惜猪油蒙心,没顶住那三个年轻貌美的狐狸精的诱惑,晚节不保。
“你!”黎铮被我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眼睛睁到了极致,额头青筋直跳。
我半含不屑半含挑衅地看着他,道:“皇上能给我几年真心?能为我守几日身?若是不能做到身心都是我的,那就不要再招惹我了。”
黎铮冷冷地看着我,蓦地,讥嘲地笑笑,道:“朕后宫中有无数女子,你不是照样得在朕身下婉转承欢么?朕想要你,你拒绝得了么?”
我心里瞬间凉到了极致,虽知他不在乎我的愿意与否,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却将我与他过往所有的情分都抹杀了。
“我拒绝不了,皇上若是想要,即刻就能强了我。甚至如果皇上拿敬安王府来要挟我,我会乖乖地自己宽衣解带,可是皇上,你真的要这样么?”我毫不畏惧地仰望着他,毅然道,“皇上是天子,韶华一介小女子,反抗不得。可是皇上,若是要我进宫为后为妃,天下是否大乱我不敢说,后宫必然是没有一日能得平静的。皇上又何必要将你我都逼进死胡同?”
黎铮冷冷地看着我,薄唇紧抿,满面阴沉。
“更何况,皇上又不是非我不可,何必非要做得这么绝?强行将我纳入宫中,然后任由我将后宫搅得一团糟,这样皇上就满意了吗?”
我很淡定,因为我笃定了黎铮会妥协。
后宫虽只是一众女子,却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女子大多是高门大户出身,家族势力强大,亦或是西梁贵女,等闲动不得。
我若是真被迫进宫,怀着满腹怨气,在那群女人之间耍弄手段,打破后宫的平静与平衡,搅起腥风血雨,那黎铮的头绝对比水缸还要大。
最后的结果,如果黎铮包庇我,那么朝堂大乱,如果他不包庇我,那么,我就悲催了。我相信,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黎铮果然沉默了,良久,才凝重地问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韶华,你真的不愿么?”
我坚定地点点头,铿锵有力地回道:“不愿!”
黎铮的眸光瞬间冰冷,直直地看着我,寒意倏起,我心里一颤,就听黎铮低低地自牙缝间挤出一个字:“滚!”
我顿时如蒙大赦,手脚麻利地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一口气冲出乾安宫,我累得跟狗似的,坐在道旁的花坛边沿上撑着脑袋喘粗气。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梅红色的绣花鞋,我缓缓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绣着彩蝶穿花图样的金红夹袄,外罩一领绛红斗篷,边上滚了一圈兔毛,红白相映,越发衬得那张圆润的脸白里透红,无比秀致。
良妃见我抬头,笑吟吟地屈了屈身,道:“王爷万安。”
我淡淡地一点头,道:“良妃好兴致,这样冷的天气居然还出来了,小皇子可好?”
良妃笑得越发甜了:“谢王爷关心,小皇子很好。”
我怏怏地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正想说些什么打发了她,她却叹了口气,眨眼间变换了一副忧郁之色:“本宫有一事想求王爷,小皇子已经满月了,可至今连个名儿都没有。王爷日日在榻前服侍皇上,可否请王爷得空时请皇上为小皇子赐名?”
我这会儿哪里还敢在黎铮面前晃悠啊!我今天彻底惹恼了他,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菩萨保佑了,我哪还敢自个儿伸长了脖子往刀口上撞?
“皇上的身子已经好多了,眼下已经可以看折子了,只是病了月余,伤了元气,如今还虚着,不能太过操劳。要不这样吧,良妃抱着小皇子去乾安宫向皇上请安吧,皇上一直都惦念着你们母子呢!”我撒谎撒得无比顺溜,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娇妻美妾加稚子,大约能消了黎铮的怒火吧?
良妃激动得两颊通红,对着我千恩万谢,这才兴高采烈地去了。
看着良妃的背影,我突然有些疑惑,良妃到底算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
她大约是爱着黎铮的吧!只是去见黎铮一面,她就这般高兴,这般容易满足。只可惜,她想见的人却不想见她。
我默默地坐了许久,缓过来劲之后,身上的汗也落了,便觉得身子冷得紧,于是缩着脖子,快步出宫。
一路走去,十分疲累。触怒了黎铮,这座靠山随时有可能倒塌,将我埋了,我也就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再如往日那般招摇。
回到王府,先睡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半晌午了,元宝在我床前趴着打盹,见我醒来,连忙服侍我起身。
像我这样的人,清闲对我来说那就是无上的奢侈。这不,我刚一睁开眼睛,元宝就告诉我韦氏与韶芳正在花厅等着我呢。
啧啧,在娘那边碰了钉子,就来我这儿扇阴风点鬼火了!
我索性不起身了,往床上一瘫,问道:“元宝,这些日子可有小荷姑娘的消息?”
元宝摇摇头,道:“奴婢昨日还去安国侯府了,小荷姑娘一直没回来过,安国侯让奴婢传话给小姐,若是小荷姑娘再不回来,他可就要上咱们王府要人来了!”
一个多月了,小荷还没有消息,到底出了什么事?轻寒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论死活,他都走不远,小荷不可能找不到他。可小荷若是找到了人,必定会传消息回来。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烦躁,我心里乱糟糟的,拧巴成一团麻花了。猛然又想到了黎铮,他醒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捉拿刺客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
我很确定黎铮没有下达过捉拿刺客的命令,可他也没有问我,难道他这是不想过问关于刺客的事情了么?
为什么?别说是皇帝,就算是平民百姓,被人一刀捅了个半死,那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就这么算了。
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混乱了,似乎有什么事情又大条了,最坑爹的是,我他娘的还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情大条了!
挡住了韶芳与韦氏,却没挡住另一个人——梁景辰。
这货也不知跟谁学的臭毛病,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爬窗子,我刚听见窗棂子响了一声,人就已经冲到了我床前。
我顺手抄起一个枕头丢过去,斥道:“该死的!你们西梁的规矩就是青天白日的,往姑娘家房里闯?”
梁景辰朝外张望了望,耸耸肩,一脸很听话的表情:“好吧,我错了。”
我刚想再骂他几句出出气,那货突然就嬉皮笑脸起来:“那我下次等到月黑风高的时候来。”
……
西梁人脑子都有病,本王不跟他计较。
可我万万没想到,脑子有病的人居然会那样多。
韶芳再一次闯了进来,并且是踹开门,掐着腰,扭着臀,跺着脚闯进来的。
她一看见我房里有个男人,立时炸毛了,遥遥地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哇!韶华!原来你不肯见我们母女,是因为你正忙着躲在房里私会男人啊!”
没等我和梁景辰反应过来,韶芳又指着梁景辰的鼻子开始唾沫横飞地斥骂:“你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采花居然采到我敬安王府里来了?来人,给本小姐将这个狂徒抓起来,就地杖杀!”
哎哟我的娘哎!真看不出来,韶芳这货居然还这么有魄力!啧啧,真是小看她了!
梁景辰双臂环胸,一手摸着下巴,将韶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啧啧连声:“你就是韶家的大丫头么,嗯,长得倒是俊俏,就是脾气不大好。”
啧啧,梁景辰这狗眼是瞎了吧?韶芳顶多也就是不丑,清秀,与俊俏是万万挂不上钩的。
“咳咳,那个……这位是咱舅舅,梁景辰,咱们三娘的亲弟弟。”我指着梁景辰,硬着头皮打圆场。
韶芳的脸色顿时不好了,阵青阵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狐狸精的弟弟?”
梁景辰的脸色也不好了,半张脸都抽了,拧着浓黑的剑眉道:“怎么说话呢你?有小辈这样跟长辈说话的么?”
不得不说,梁景辰以比我还小的年纪,板着一张娃娃脸,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实在是太过不伦不类,韶芳很不给面子地嗤笑道:“就你?还长辈?拉倒吧!断奶了没?”
梁景辰顿时怒了,涨红了脸,捋着袖子一个箭步冲过了过去,冲着韶芳高高地举起了手。
我的娘哎!梁景辰的身手怕是不在轻寒之下,这一巴掌扇下去,韶芳还不得去了半条命?
我连忙再丢一个枕头过去,叫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梁景辰回头看我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愤愤地收回手,一甩袖子,怒道:“韶华,你是怎么教你姐姐的?”
我无奈地耸耸肩,撇开梁景辰不理,冲着韶芳问道:“你来做什么?”
姐妹之情这玩意儿,在我和韶芳之间可以忽略不计,她向来叫我韶华,我一般不称呼她什么,大多时候都是直接说“你”,偶尔也会直呼其名。
韶芳狠狠地瞪着梁景辰,那小眼神,简直可以化成两把刀子,将梁景辰捅上一百零八个透明窟窿。
韶芳咬牙切齿地说:“我是来告诉你,恭喜你,很快就要当姐姐了!”
我就知道她要说这件事,本不想见她,没想到她自己闯进来了,于是只能敷衍几句:“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韶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尖声叫道,“你知道了还这么平静?韶华,你当真一点儿也不着急么?”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除却娘心里不好受,老爹就是讨一百八十个小妾,生三百六十个娃,对我又有什么影响?
可韶芳不然,她本就已经是庶女了,在王府只有我和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地位,一旦那三房小妾生出儿子,她的地位就越发低了。
所以,她急,我不急。
可智商感人的韶芳,又怎么想得到这么多?她大约以为到我这儿来,三言两语就能挑起我的怒火,让我拿出敬安王府老大的威风来镇压那三个狐狸精,好保住她们母女的地位。
我无奈地看着她,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论是谁生的,总是老爹的骨肉,是韶家的根。倘若能生个男丁,韶家后继有人,那就更好了,不是么?”
“你!韶华!算你狠!”韶芳闻言,怒不可遏,指着我的鼻子狠狠地骂,“我算是看透你了!没用的东西!”
她骂骂咧咧地一头冲了出去,人都走出门了,骂声还不绝于耳。
我头疼地揉了揉脑门,想我韶华一路狂妄到大,只有我骂别人的份儿,还没人敢这般指着鼻子骂我,对于韶芳,我也算是忍到极致了。
“谁怀孕了?”梁景辰突然问我,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满满的都是期待。
“你姐姐,你姐姐,还是你姐姐。”我面无表情地说,可不是么,三个都是他姐姐!
梁景辰皱皱眉,道:“说一遍还不够么,干嘛一连说三遍?”
“你三个姐姐都怀孕了。”我低叹一声,头疼!
梁景辰的眉倏地挑起来了,讶然道:“我三个姐姐都怀孕了?”
我点点头,道:“嗯,你们西梁的女人生孩子还真有一套!”
梁景辰的眉眼霎时低垂了下来,缓了有一会子,才道:“所以,韶芳那丫头对我那么大的敌意,是因为我姐姐怀孕了?”
我冲他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了。
“我去瞧瞧去。”梁景辰说罢,没等我应声就走了。
我讶异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来得蹊跷,走得更蹊跷,他到底是干嘛来的?
唉!轻寒不在,感觉日子都没发过了,这不,连跳窗闯屋这种事情都发生了!
想到轻寒,我心口突然一阵闷疼,该死的,这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倒是说一声啊!
还有老爹,闯下这样大的祸事,往梅花谷一躲就完事儿了么?有本事他就别回来!
我惹怒了黎铮,接下来的日子必然不好过,趁现在他还没开始追究我的时候,我必须把能办的事情抓紧时间办了。
比如说,韶芳的婚事。
如果能给韶芳找个靠谱的婆家,完全可以与王府互为臂助,他日说不定还能有所倚仗。
这些日子黎铮都没有上朝,眼下年关将近,休朝在即,我有一阵子清闲了,正可趁着这段时日,将状元宴办了。
我当即吩咐下去,给三十名恩科新贵一一递了帖子,邀请他们于三日后在王府饮宴。随即,又差人去通知韶芳,让她与韦氏早作准备,争取能在这些恩科新贵中挑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办完这些琐事,我去了一趟松风堂,谁料,不过一天工夫,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神色间还是很忧郁,但比起昨日伤心欲绝的样子已经好多了。
最让我目瞪口呆的是,她居然开始做起了小肚兜兜!见我进来,她居然扬了扬手里的小兜兜,柔声问道:“华儿来瞧瞧,男娃娃穿的小兜兜,该绣些什么好呢?”
……
怒其不争啊!
我翻翻白眼,随意敷衍了几句,怏怏地出了松风堂。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难道男人天生就该三妻四妾,女人天生就该唯唯诺诺,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是的!
不论天下女人如何,我韶华绝不做男人的附属品!誓不为妾,誓不容妾!
回到天恩阁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狗蛋在院门口站着,哆哆嗦嗦地直发抖。见我走来,狗蛋连忙迎了上来,哭丧着脸,道:“王爷,不好了!”
能让狗蛋跑到我这儿来哭诉的,除了黎铮,根本不作第二人想。
“什么事?”不用问我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狗蛋扑通一声跪了,拉着我的衣衫下摆哀求道:“皇上大发雷霆,乾安宫里这会儿已经天翻地覆了,奴才们实在是没法子了,王爷,您快去瞧瞧吧!”
第五卷:这坑爹的第二春_03 有伤就别做激烈运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