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夕与燕承一露面,金陵城的雨,便再也止不住了。
二人同一天入城,分行西门北门,却俱是高头骏马,军士拱卫,迤逦仪仗拖出了二三里地,浩浩荡荡走了一个多时辰,生怕谁瞧不见似的。
于是这几日,城中进出便愈发严格,巡卫岗哨增设,遇着形迹可疑的,也难免反复盘问,禁军清查搜捕,更是翻来覆去,日复一日。
皇城脚下的百姓最是精明,一见着风声,便终日躲在屋中,大街之上,人迹寥寥,竟有了几分萧条之感。
就连潇湘馆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你又要出去?”
“嗯。”
“我,还是有些担心。”
“我已做了乔装,只是出去转转,没事的。再说,我以往常居戟园,又或是军中,不大抛头露面,燕氏纵有间谍埋伏,此刻也应当不在金陵。”
“那……我陪你。”
“别啊,好生歇着吧,在这金陵,您可着实太有名了些,一文兄?”
云渐从颈间挑出铜钱,笑着晃给他看。
“我有手有脚,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你该放心才是。”
虽说皇室出身,她却实在是个极韧性的人,此时画黑了脸色,描粗了眉毛,又略微修饰了五官,再带上斗笠,穿上荆钗布裙,竟也自有番乡间小娘子的倔强与跳脱。
只不过歇息几日,她又生龙活虎,眸底的光彩,灿若星辰。
十一定定望着她,沉默着不接话。
云渐只觉得他近来有些奇怪,不由拉了拉他的衣袖。
“怎么了,不舍得?”
“……嗯。”
十一低头,轻轻握住她的手。
今日阵雨,他不知在何处沾湿了指尖,凉意瑟瑟。
眼底的墨色深稠,竟蕴着淡淡痴性。
“那……我早些回。”
云渐亲了亲他的侧脸,不小心蹭了他半颊黑灰。
她又笑,一点点替他拭净。
带着伤疤的右手,腕骨支棱,硬茧与痂痕交错,硌得人微微发疼。
“还有件事,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孟十一也不问,只是点头。
“好。”
今日,孟大白菜本该照旧坐在廊下,漫不经心,听雨霖铃。
可惜云渐并未料到,有些事既然做了,自然有人想方设法,送到他面前。
陷阱里的生肉,鱼网里的诱饵,从来都是人间蜜糖。
孟十一檐下听雨,亦不曾察觉,谁正等他自投罗网。
将死之人罢了。
他只想带她过河,早日回乡。
孟十一盘腿而坐,调息片刻,重又拿出曲九给的药瓶,一口气倒了出来。
四粒血红的药丸,滚落掌心,浓烈药香翻涌。
他迟疑了片刻,先放了两粒回去,剩下一半,径自仰首服下。
此丹本就是曲九为他特制,专为压抑净尘毒性,通畅筋脉,刺激五感,药力颇为霸道。而净尘埋藏体内日久,毒性愈强,服用药力必须加倍,方才能有所动摇。
若是师兄在此,大概要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孟十一再无暇分神,借着狂暴药力,真气奔流,直往丹田而去,激泄而下!
嘭!
嘭嘭嘭!
身后摆放的墨兰花盆,齐齐炸碎!
他的脸色发青,牙关紧咬,深拧的眉宇之间,冷汗涔涔。
雨丝漫卷,长风辟易!
天地一霎,竟无一物近他半步!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那毒物落地,沾了雨水,转眼便褪了颜色,只如群蚁过境般,将那廊间木板,蚀得坑坑洼洼。
咳……咳咳。
孟十一低低咳了半晌,方才喘匀了一口气,耳边的雨声,却像隔了重峦叠嶂、十里云烟般,越发的浅了。
他环顾左右,望见碎了一地的沙土陶片,而那孤怜的兰草,倒伏其中,无言又脆弱。
“对不住了。”
他轻声道歉,伸手去捡碎陶,起身的片刻,却禁不住晃了晃肩头,险些又跪了下去。
废了偌大气力,方才全然盘活气海,真气躁动,早已不如往常,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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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唱戏[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