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容泽似乎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他心底里压了太多太多,那些从来没有宣之于口的话,今日找到了一个撕裂的口子,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可如今……闫贵妃还好好的活着,赵祁却死了,我虽没见过赵祁几面,却记着婴孩天真无邪的笑意。”韩容泽声音越来越轻:“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被抱到宫中教养起,从被韩皇后手把手的教导腹黑起,就错了。
他瞧不得韩皇后将人人看做棋子,那么,师承韩皇后的他呢?
他与韩皇后到底有什么不同?
聆雪从未见过这样的韩容泽,印象中的他,芝兰玉树,温雅从容,无论事情多么紧急,无论事态多么严峻,他都能举重若轻,从容化解。
而此时的韩容泽,仿佛被人逼到角落的孩子,无助而惊惧,当一个人怀疑自己从出生起就是错的时候,那种打击,实在太大了。
聆雪徐徐靠近韩容泽,极轻的拥着他,柔软的手掌,轻轻的落在他的后背上:“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我幼年的事情?”
韩容泽没想到,聆雪会主动抱他,他从来没有与一个女子这样亲近过,而这个人,还是聆雪,之前对他避之不及的聆雪。
聆雪继续缓慢张口:“我母妃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她却不喜欢幼童的哭闹,我与婉婉很小的时候,就与母妃分开,寻常连见母妃的机会都很少,多是乳母与嬷嬷相伴。
后来我无意中戳破了身边嬷嬷的隐秘,她们几乎以为我是个妖物,我这才发现,我与旁人是不同的,连婉婉也同我不一样。
那时候,没人敢到我跟前来,怕我突然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连乳母与嬷嬷都离我远远的,我以为,我的出生都是错,不然怎么所有人都用那样的眼神来瞧着我。”
这样的话,聆雪也不曾对谁说过,幼年的孤寂苦楚,让她习惯了独自一个人,让她渐渐学会了伪装,让她学会了事事靠自己。
直到遇见韩容泽,她才晓得,有一个人,在知道这样的事情后,不会将她当成是疯子,不会将她当成是妖物,而是从心底里心疼她,心疼她看到那些她不想要看到东西时的无奈。
韩容泽伸出手去,用自己的大氅将聆雪完完全全的裹在里面,似乎只有这样,面前的人,才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大氅里有韩容泽独有的味道,柑橘清冽的香气,让人渐渐从哀痛里一寸一寸的剥离出来。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谁也没说话,似是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片刻的温柔。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岸的宫灯越聚越多,韩容泽看在眼里,轻轻的将聆雪松开来:“皇后娘娘回来了。”
那样急匆匆的赶来,仿佛是这世上最贤德的皇后。
“这个时辰……”聆雪从韩容泽的怀里出来,少了几分温暖,轻声道:“这个时辰,皇后娘娘就到了,想必贵妃娘娘送去消息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赶回来了。”
聆雪话音落,看向韩容泽,韩容泽的眸子渐渐眯了起来,闫贵妃的无理取闹,在宫里是有名的,韩皇后这个时辰就回来,说明韩皇后知道,这次是真的,小皇子是真的不行了。
如此说来……
韩容泽冷笑了一声,笑声在无人的湖面上,听得格外清冷无情:“原来如此。”
两人谁也没想到,韩皇后会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这样穷追猛打,一次不行,便再来一次,她是怎么也容不得赵祁活下来的。
韩容泽与聆雪用尽心思的去保赵祁的命,韩皇后便在安抚两人之后,与众人注意力都飘向香玉宫,飘向仁明殿与慈宁殿争斗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将赵祁处理掉了。
这个女人可怕至极。
“还当是天意,原来不过是人为。”韩容泽如冰似雪的声音传来:“腊月二十三,祭祖,宫中没有做主的人,唯一一个能去瞧的人,是尚未大婚的端瑞,皇后娘娘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聆雪看着蜿蜒而来的宫灯,只觉得一股股寒意往心底里冲,比腊月里的夜风更冷些。
难道韩皇后的儿子留不住,她便不肯再让宫里任何一个小孩子活下去吗?
这真的是韩皇后对自己儿子的爱,还是恨?
韩容泽轻轻的推了推聆雪:“你进去吧。”
聆雪缓慢的点了点头,沿着微弱的光亮前行。
韩容泽看着聆雪的背影,直到见她进了澄碧堂,才再次用火折子,将自己手里的宫灯点燃,大步迎了上去。
第66章温情相拥[2/2页]